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傾城一笑 | 上頁 下頁
二四


  秋清晨的神色之間透出了幾分倦意,仿佛連歎息都透著無力,「你快點走吧,我今晚不想殺人。」

  封紹鬆開了她,一邊側身往外退,一邊極小心地防備著她突然出手。而她,真就當他不存在一樣,直至他退出了內齋,連眼都不曾睜開過。被他摘下來的黑色的面具在掙扎中滾落到了床角邊的青磚地上,在黯淡的光線裡看去,不覺得猙獰,反而透著難以言喻的蕭索。

  封紹暗想,一沾到這個女人,所有的事情都不對勁了——可他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不對勁。這種說不出的感覺,最讓人心煩意亂。

  封紹一巴掌摑在了自己臉上,「他大爺的,這都算是怎麼檔子事啊?!」

  「你長得真醜!」封紹揉著她的眉梢,故意用不屑的語氣挖苦她,「以後人家准會說阿紹娶的老婆還沒有阿紹自己長得漂亮。」

  「漂亮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樣被抓來這裡?」她斜著眼看著他笑,「以後人家會說,漂亮的阿紹還得靠他的醜老婆保護呢。」

  「有道理。」封紹忍著笑把她環進自己的懷裡,「人不是都說醜妻近地家中寶?」

  她瞪著他,微微嘟起嘴,「你還越說越起勁了,我真有那麼醜?」

  封紹放聲大笑,「你也不想想你是誰的准老婆?我眼光能有那麼差嗎?你真當我沒見過女人的毛頭孩子嗎?」

  她板著臉把他推開,「你頂多……也就是個孩子頭兒吧……」

  ……

  封紹是從夢裡笑醒的,可是枕頭上一片濡濕,眼角還有液體在源源不斷地湧出來。封紹不在意地伸手抹了一把,然後將整個手掌都覆在了眼睛上。在黑暗中無比清晰地體味著心頭莫名的悸動。

  他知道他在夢裡看到的是很久以前的秋清晨。是剝開了精鋼打造的鎧甲之後,還需要再繼續剝開她的皮肉才能找到的那一個秋清晨。那時的她,神情倔強卻又稚氣,所有的壞情緒都一筆一筆地寫在眼睛裡,還沒有來得及變成面具下面那個膚色蒼白,眼神犀利如刀的冷漠女人……

  可是為什麼會是她呢?封紹問自己,為什麼當他在夢裡終於看清楚了那個迎著陽光走過來的女孩子,卻發現她的臉原來是秋清晨?

  他並不認識她……封紹不確定地想。真的只是巧合嗎?

  新的一天是在大眼瞪小眼當中度過的。

  福寶坐在他的對面,舉著一個小錘子不停地敲核桃。她敲好,封紹就抓過來吃。福寶瞪眼,他就瞪回去。再理直氣壯地補充一句,「我正在想怎樣才能退婚——多費腦子的事啊。」

  福寶立刻就軟了,「那你……接著吃。」

  看著她洩氣的表情,封紹反倒來了精神,「光頭就那麼好?」

  福寶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沒說話。手底下重重一敲,一塊核桃皮沖著封紹的臉就飛了過去。

  封紹側頭躲過,搖了搖頭,「你說說看,光頭有什麼好?」語氣柔和,是要聊天的語氣。福寶半信半疑地瞥他一眼,搖了搖頭,「我看,你還是退了親吧。你心裡壓根兒就沒有他。」

  封紹拿著核桃的手停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心裡沒有他?」

  福寶低著頭一陣猛敲,說話的聲音顯得有些甕聲甕氣,「你心裡要是有他,幹嗎對他向對待下人似的?」

  封紹沒吭聲。李光頭的身份本來就是自己府中的家將。可是被她這麼一說,封紹心裡倒真是有了幾分觸動。抬眼打量福寶,模樣雖然普通了點,倒也是眉清目秀。潑辣直率的脾氣配給光頭,似乎也是蠻合適的。

  封紹搖搖頭,不露痕跡地轉移了話題,「你家秋帥是個什麼樣的人?」

  福寶的錘子停了下來,似乎在仔細地想這個問題,沉思良久卻又搖了搖頭,「話不多,對家裡人很好,對這府裡後院的事從來不多問。再有……」她遲疑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說,「就是有點古怪吧。」

  封紹也學著她的樣子壓低了聲音,「她怎麼古怪了?」

  福寶伸手指了指聽雨軒的方向,「那麼標緻的一位小公子,要換了別人,早就收房裡去了。我家主子居然就那麼養著,連手都不碰,你說她是不是很古怪?」

  封紹想起昨天夜裡的情形,輕輕哼了一聲。若不是他及時地把那個居心叵測的小子扔出去,恐怕……真就收了吧?這樣想的時候,封紹不知為什麼,心裡竟有些不舒服起來。可是她說的「不許一走就杳無音信……不許千辛萬苦地見了面,你卻再也不認得我……」又是什麼意思呢?她為什麼會喊自己的小名——阿紹?

  這又是什麼意思?

  福寶看著他愣愣的樣子,忍不住在心底裡直歎氣,這麼傻乎乎的一個女人,發起脾氣來那麼刁蠻,個子高得像男人,長得又醜,臉又黑,又沒胸沒屁股……光頭哥到底看上她哪一點了呢?

  十五 一寸相思一寸灰

  也許是潛意識裡知道秋清晨不會真的傷害自己,封紹再一次趁著夜色摸進書齋的時候,膽子便大了許多。

  亥時剛過,書齋裡燭火通明。封紹站在濃蔭下看著不時有人出出進進,就知道她還在辦理公事。封紹素來沒有耐心等人,一邊撓著被蚊子咬出的大包一邊忍不住開始抱怨,「老子當個臥底容易嘛?這些人也真是的,有什麼天大的事不能等到白天再辦?非要逼著人家一個大姑娘半三更地睡不成覺……」

  一直等到了更鼓交子時,秋清晨的書齋才清靜了下來。

  封紹頂著一腦門子的大包小包摸了過去。竹簾一掀開,卻見滿案都堆著尺把高的文牘,她肩上披著一件家居的外袍,居然還在埋頭處理公事。也許是有些疲倦了,她的左手支著臉頰,修長的手指不停地揉著自己的額角。

  看到她這副樣子,封紹心裡酸酸澀澀的。

  秋清晨抬了抬眼皮,握著筆的手頓在了半空中,目光卻和封紹交纏在了一起。封紹聽到了自己脈搏中的激流澎湃,連身體都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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