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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秋開雨被她這一番怨恨壓的說不出一句話來,的確是他先不要謝芳菲的,他連半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謝芳菲餘怒未消,繼續撂下狠話:「秋開雨,千錯萬錯也錯不到我的頭上,我有什麼對不起你!為了你,什麼沒有嘗過?曾經連命也不要了!你現在倒罵起我來。秋開雨,你既然放開了,就再也回不去了!雨落不上天,水覆難再收。你以為還能和從前一樣麼!秋開雨,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了你了!我管你殺不殺誰,關我什麼事!」越過他的身子,氣憤難平的離開了。他竟然敢說自己無恥,他這樣,也敢說自己無恥!

  秋開雨眼底是從未有過的悲傷,懊悔,還有自責。他看著謝芳菲漸漸遠去,心似乎也漸漸的遠去了。他縱橫天下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後悔過什麼,每一步都是深思熟慮之後才進行的。可是謝芳菲,謝芳菲一直以來就像手上的清風,感覺的到,卻抓不到,不是他的心可以事先謀劃的了的。現在她是烏雲後面的星和月,重重遮掩下,不要說感覺,連看都看不到了!秋開雨幾乎站不住。他怎麼能夠忍受,他怎麼能夠忍受!他越發的不甘心,滿心的不甘心!謝芳菲說的「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你了」在此時此刻,在這樣的情況下將他強大的意志裡擊的粉碎!秋開雨怎麼會這樣就甘休。他再怎麼樣還是秋開雨,令整個天下聞風喪膽的「邪君」秋開雨!

  謝芳菲走到一半的時候,心裡的憤怒才稍微平復下來。想起吳有這件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如果不是受了容情的刺激,還是那個一點破綻都沒有的吳有。上次會讓自己覺得有若有若無的熟悉感,恐怕是突然之間沒有防備的緣故吧。看他今天在東宮前的表現,真的可以瞞過任何人,天衣無縫。謝芳菲痛恨起來。管他到底怎麼辦到的,那個真的吳有是暗中被殺了,還是早就安排好的掉包了,全都不幹自己的事了。讓整個天下亂吧,讓他待在蕭寶卷身邊做真正的皇帝吧,一切都不幹自己的事了!

  謝芳菲在外殿碰見容情,心不在焉的看了他一眼,完全將他剛才那個蜻蜓點水的見面禮似的親吻忘到腦後去了。她的心亂紛紛的不肯停歇下來,滿腦子煩的不得了。反觀容情渾身不自然,手和腳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謝芳菲勉強自己將思緒調到正事上來,問:「蕭大人被召進去現在還沒有出來嗎?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想要通知他也來不及。這個鬼地方,果然是一座囚牢。囚的人生死不明的困在裡面!」

  容情聽她這麼問,心神才稍微放鬆下來,知道她真的沒有怪罪自己,連忙點頭,一句話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來。謝芳菲毫無辦法,內殿她根本就進不去,也沒有一個人出來,想探聽情況都探聽不到。腳下的漢白玉鋪就的石頭似乎都要讓自己給急碎了。

  熬到了傍晚,王如韞早就回王府了,蕭衍還是沒有絲毫的消息。謝芳菲雖然清楚他肯定沒事,可是在如今這種形勢下,不由自主的就緊張擔憂起來。天色昏暗下來,謝芳菲都快熬不住了,終於見到有人從內殿出來了。謝芳菲渾身的冷汗才敢流出來。蕭衍走出來的時候,臉色也很不好。見到在殿外等候的謝芳菲和容情,愣了一下,見謝芳菲張口欲言,抬眼四處張望了一下,立即說:「現在什麼話都不要說,一切等回去之後再說。」帶頭急急忙忙的出了建康宮。

  在路上,謝芳菲就迫不及待的追問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到現在才出來。蕭衍猶自抹著自己額頭上的冷汗說:「芳菲你不知道,所有的人人差一點全部都得死在裡面。現在想起來,仍然膽寒!」

  謝芳菲問:「聽陶大師說,蕭鸞居然喪心病狂的命人準備了一大鍋的毒椒,還讓人準備了幾十具的棺木,究竟是不是真的?」蕭衍點頭,氣噓的說:「不但如此,所有蕭家的宗室全部被召了進去,幾個月的小孩也讓乳母抱進去,準備全部給毒死。所有的大臣全部跪下來求他,痛哭流涕,磕的地下地磚都是紅的。他沒有辦法,總算打消了全部賜死的念頭。整個蕭家的人當時全部都絕望了,沒有人想過還可以活著回來。」

  謝芳菲聽的手心裡也涼起來,又說:「然後這個瘋子就這麼放你們回來了?」蕭衍搖頭說:「哪有這麼容易!他將我們幾個稍稍有些影響的人一個一個叫進去,前面幾個人立刻就被拖到外面亂棍打死了。後面的人嚇的昏死過去。我當時也不抱任何希望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任他宰割吧。覲見的時候,我看他完全不像大病的樣子,精神好的很。我聽你的話,言語間故意流露出對以往同生共死的往事的懷念,他似乎也有些被打動了。可是殺我的心仍然不減。我看見他的手張了又握,知道是掙扎徘徊,難以下決定的時候。又趕緊將王敬則在浙東舉兵叛亂一事說了出來。故意說想起當年縱馬馳騁的豪情,願意親自前往浙東平叛。他最後答應下來,就連雍州刺史一事也承諾下來,只要平了王敬則的叛亂,我即刻可以上任。」

  芳菲聽的大舒一口氣,眉飛色舞的說:「大人,這最關鍵的一步總算是邁出來了。將來,將來有了雍州和整個襄樊地區為後盾,我們還怕什麼呢!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我們這番的心血總算沒有白費!」

  蕭衍的魂總算是定下來了,也笑著說:「這個雍州的刺史可謂是十拿九穩了。王敬則敗軍之將,何足言勇!就憑他那一點謀略,我蕭衍完全不放在眼裡。這次是他自己自尋死路。我蕭衍時至今日才抬起頭來!」謝芳菲看著他,無語。不錯,日後的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大家死裡逃生回到蕭府的時候,眾人還在大廳等著,急的臉色是青黑一片。看見蕭衍安全無恙的回來了,全部都鬆軟下來。等到聽到天大的消息的時候,全都興奮的手舞足蹈,立刻有人提出要設宴慶祝。老成的張弘策皺眉說:「形勢還沒有定呢,沒有必要這麼明目張膽的引人注意。」許多跳出來反對,就連起士瞻也微笑著說:「都是自己人,大家關起門來,誰知道呢!」於是眾人歡天喜地的忙著宴席去了。謝芳菲卻笑著說:「我今天在宮裡可是熬了一天了,這會子可不行了,非得回去早早的休息不可。」眾人哪裡肯放過她這個大功臣,王茂第一個不依,走過來舉著杯子死命的強灌。謝芳菲推辭不了,只得喝了幾杯充場面,然後懇求說:「各位大哥,芳菲實在不行了,大家就饒了我吧。這麼幾杯芳菲已經不勝酒力了,明天還不知道怎麼頭疼呢。大家不知道宮裡面今天那個情形,簡直是心臟都負荷不了,那叫一個驚險——」

  眾人還不放過她,蕭衍笑著說:「芳菲一個女孩子,這麼折騰怎麼受的了。你們不要再鬧她了,讓她回去休息吧。」謝芳菲感激的看著蕭衍,果然還是大哥好呀。幾乎沒有爬著出去。

  謝芳菲看著鏡子裡自己酒氣上湧的臉,一邊皺眉,一邊歎氣,眼睛都紅了,真是被他們幾個灌的狠了。聽到有人敲門,送進來一個精緻的小籃子,眼熟的很,記起來就是上次在秦淮河畔長幹裡的那條街上買的玩意兒,可是記得好像已經送給王如韞了呀,怎麼又會出現。奇怪的掀開上面的紗布,酒也醒了,臉也白了,裡面放著一對小小的銀手鐲,精緻小巧。謝芳菲立刻明白過來,什麼都顧不得的孤身沖出了蕭府。

  在空曠無人,黑影重重的大街上,秋開雨負手立在大街的中央,聽著一下一下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急促的,輕柔的,夢裡的,一聲一聲的踩在自己的心裡;在泥濘的心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腳印。天晴了,風乾了,還是一個凹下去的印記,沖都沖不掉。只是聽著這種聲音,似乎一下子就可以天荒地老,永垂不朽。

  好半天,謝芳菲才出現在秋開雨的視線裡,憤怒的,不平的,還有,還有失望的,痛心的,全部雜糅在一起,刻在了眼裡。秋開雨也覺得恍惚起來,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拉扯著自己的靈魂,叫囂著,疼痛著,甚至絕望著。

  謝芳菲第一次對秋開雨露出痛恨的表情,冷冷的問:「小文呢,你把小文怎麼樣了?你為什麼要帶走小文!你有什麼怨恨沖我發就可以了,你為什麼要將這麼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給擄走!秋開雨,你到底想要幹什麼!」謝芳菲對他的心從來沒有這麼冷過,甚至真正恨起他來,恨不得從來沒有認識這麼一個人,從來沒有愛過他。

  秋開雨的臉在淡淡的月光下成了朦朧的青灰色,看著謝芳菲眼底刹那間刻骨的仇恨,心縮了起來,如同緊箍咒給箍起來,再有放不開。然後抬眼直視著謝芳菲,無力的呐喊:「為什麼?你還問我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對我說『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你了』這種話,你為什麼不推開容情!你為什麼不再見我!你不再見我,你不再見我,我只能用這種方法讓你主動來找我!你還問我為什麼,你還問我為什麼,你害的我還不夠慘嗎,我還不夠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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