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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眾人見蕭寶卷還沒有到,想起今天晚上的重責大任,那可是生死攸關的事情啊,眉眼間都有些憂心忡忡,絲毫沒有宴會的氣氛。蕭遙光為了掩飾這種不尋常,叫來一些伶人樂工,隔著簾子吹奏彈唱起來。眾人的心神被分散開來,氣氛才沒有那麼僵硬了。

  蕭遙光早就出去準備迎接蕭寶卷的眾多事宜去了,留下的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眾人。謝芳菲等的心臟都在顫抖的時候,聽到外面一陣輕微的騷動,心臟才恢復過來,蕭寶卷總算是不負眾望的姍姍來遲了。又等了半天,才見蕭遙光伴著年紀很輕的一個少年從旁邊的門進來,直接走向主位。這個年紀輕輕,身穿考究便服的少年自然就是蕭寶卷。燈光下看上去唇齒間有些發白,想必是玩樂過度的緣故,面目一般,沒有什麼過人之處。氣勢卻很不一般,看都沒有看眾人,傲然在中間的主位上坐下來,然後低聲吩咐了身邊的人幾句。

  謝芳菲不知道為什麼卻不由自主的注意起他身邊的那個人來。三十來歲的年紀,或許更大一些,或者更小一些,只覺得很難判斷,猜不出來,完全不能肯定,不像很多人一眼就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五官覺得有些模糊,十分常見的長相,轉眼就有人會忘記。氣質雖然冷淡,卻不覺得討厭。這麼一個人,謝芳菲以前絕對沒有見過,可是突然間心裡就覺得奇怪了起來,老是有一種想要盯著他看的衝動。仔細想起來,那個人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謝芳菲怕別人起疑,趕緊低下頭,沒有再直直的盯視了。

  眼角悄悄的瞄到那個人居然就在右手邊第一個席位上坐了下來,看來是蕭寶卷得意的心腹,不然這種吃喝玩樂的事情也不會帶他一起出來。趁別人不注意,再看了幾眼那個人,依然沒有什麼在哪裡見過的印象,可是為什麼就覺得,心裡就覺得不一樣呢。想了半天,仍然想不出個所以然。這個時候大廳裡的人鴉雀無聲的,都在等蕭寶卷的吩咐,謝芳菲不敢問出聲來。

  蕭寶卷懶洋洋的一揮手,說:「不用等了,開演吧。」蕭遙光才笑著站起來說:「今天這班雜技團可是我費了好大的工夫從龜茲請來的呢,保管太子滿意。他們龜茲的戲服和我們都大不一樣,太子瞧了一定覺得新鮮。」於是吩咐下去,讓演員們都上場。

  音樂喧鬧起來,眾多的演員魚貫入場,衣服果然不一樣。尖頂的黃色小帽,看起來就滑稽,惹人發笑;緊身及膝的短衣,紅腰帶,和當下的寬服裘帶截然不同;渾身上下還綴滿了金花玉鏡,走動時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叮噹聲。蕭寶卷還沒有看表演,一見到這些奇裝異服,精神立刻就來了,坐直身子,一揮手,讓他們馬上表演。

  這些雜技演員果然了得,開場就是一個人用牙齒叼著一根長達七八丈的幢木,然後一個演員在上面翻騰挪躍,整個幢木紋絲不動。後面還有一種「木馬伎」的傀儡戲。這種木馬只有馬首,馬身,卻沒有馬腿,用兩個演員的四條腿代替。表演起來整個木馬進退自如,起臥自然,酷似真馬。上面坐著一名演員扮的騎手,和扮演馬的兩個演員互相配合,做出各種滑稽,驚險的動作,讓人提心吊膽,引人入勝。高坐在主位上的蕭寶卷果然看的津津有味,神情簡直到了如癡如醉的地步,眼睛眨都不捨得眨一下。

  謝芳菲和底下的一干人等,根本就沒有欣賞的心情。謝芳菲時不時的打量斜前方右手邊的那個人,心裡總覺得毛毛的。趁著鼓聲喧天,大家都不注意的時候,低聲越過身子問旁邊席上的王茂:「知道前邊右手第一席的人是誰?」王茂皺眉說:「這個人叫吳有,跟在蕭寶卷身邊已經有很長時間了。蕭寶卷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和這個人脫不了關係。這個人完全一個諂媚的弄臣,只會教蕭寶卷一味的吃喝玩樂。就是雜技這項玩樂也是他首先引進宮供蕭寶卷取樂的。蕭寶卷不但不疏遠他,反而十分親近重用,對他的話言聽計從。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神情十分的不屑。

  謝芳菲又問:「他跟在蕭寶卷身邊有多久了?」王茂搖頭:「這個倒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時間不短。怎麼了,芳菲對他有什麼疑問嗎?」謝芳菲沒有回答,想了想,又問:「他是怎麼得到蕭寶卷重用的?」王茂回答:「好像是哪一個宦官引見給蕭寶卷的,玩樂這方面簡直就是蕭寶卷肚子裡的蛔蟲。他居然慫恿蕭寶卷自己親身上演雜技。下令向民間強制徵收的雄雉毛,鶴羽,白鷺縗不知道害的多少百姓鬻妻賣子,家破人亡。」謝芳菲雖然釋然了一些,可是還是覺得奇怪,為什麼就覺得熟悉呢,儘管從來就沒有見過此人。

  謝芳菲正偷偷打量的時候,看見他冷冷的朝自己看過來,眼神十分陌生,沒有任何熟悉的感覺。心裡心虛了一下,不敢再看,自嘲的想難道這就是自己和這個叫吳有的人的緣分?所以就算從來沒有見過面,天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心裡笑駡自己真是越來越會胡扯了。

  雜技終於演完了,正戲也要開場了。蕭寶卷直接將他和王敬則來往的秘密信件親身呈給蕭寶卷看。蕭寶卷雖然面色不善,十分不耐煩還是接了過來,隨便翻了兩張,慢慢的憤怒起來,瞪著眼問蕭遙光:「王叔,這可是你做的好事!」

  蕭遙光伏低身子,惶恐的解釋說:「太子息怒。太子想一想,這如果真的是我做的事情,怎麼可能連自己都出賣呢。這些全都是平西將軍王敬則一心想謀反的證據。我為了套出他真正的情況才與他虛與委蛇的,還請太子明鑒!」

  蕭寶卷果然說:「王叔,原來錯怪你了。你先起來吧。這件事情我自然會告訴父皇。這個王敬則,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密謀叛亂,我一定要誅滅他九族,以儆效尤,看看他謀反的下場!」

  蕭遙光站起來,作卑躬狀說:「還請太子立即將這件事情轉達給皇上才是。此事事關重大,絕對拖延不得。王敬則的兵馬已經在來建康的路上了!」

  蕭寶卷點頭說:「我一回去就會立即將這些信件交給父皇的。王叔,這次你立了大功,父皇一定重重有賞的。」

  蕭遙光作感激涕零的樣子,連謝芳菲都覺得噁心,蕭寶卷居然還能夠若無其事的看下去。謝芳菲一直從旁注意著吳有的反應,見他臉色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大的變化,見到蕭遙光突然呈上信件的一事,只是眼睛閃爍了兩下而已。也是一個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人物。謝芳菲的心裡越來越疑惑。

  蕭寶卷率先從大廳的正中央離去,吳有跟在後面經過謝芳菲跟前的時候,那種熟悉的感覺越發的強烈。謝芳菲仔細的盯著他的背影,那種驀然而來的熟悉的感覺突然間又消失了。謝芳菲開始驚疑不定起來。

  事情大功告成,眾人神情興奮不已,惟有謝芳菲仍然緊蹙著眉毛,心裡的懷疑卻不敢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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