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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蕭衍對她安撫性的笑了一笑,才轉頭對陶弘景說:「不知大師準備在雍州待多久呢?」陶弘景抬頭「哦」了一聲,有些奇怪蕭衍問的居然是這種事情。蕭衍乾脆的說:「大師你也知道襄陽一帶發生了大規模的瘟疫。大師若是不急著回建康的話,不知能不能想個辦法將這場瘟疫給控制住,使之不再蔓延呢?」

  謝芳菲聽的注意起來。見陶弘景臉上似乎有些不願意的樣子,連忙說:「大師,反正咱們回建康也沒有什麼急事,不如就在雍州歇兩天,順帶去襄陽看一看怎麼樣?再說啦,您不是正準備寫本醫術流傳千古麼,正好也可以趁這個機會實地考察,考察,以作研究,將來也是醫學史上一個重大的突破。」這個提議倒正中陶弘景下懷。

  歷代醫書上甚少提及瘟疫,就是有也是寥寥幾筆,語焉不詳,模糊不清。如果能將這次瘟疫具體的寫進自己的醫術典籍裡,一定是一大創新。於是點頭說:「那我就先在雍州多待兩天。明天就去襄陽看一看具體的情況。」蕭衍連忙謝過,再說了幾句話,就要告辭。臨走前笑著說:「芳菲,你也太頑皮了,居然將我的符印都帶走了。」

  謝芳菲嚇了一大跳,十分羞愧,立即進去將離開蕭府時偷去的符印交給正要離開的蕭衍。紅著臉說:「大人,芳菲實在對不住你。你還一點都不責怪芳菲。芳菲簡直無地自容,無顏以對。」

  蕭衍笑著說:「芳菲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不如送我一程如何?」謝芳菲知道他有話要說,靜靜的跟在他身邊,心裡免不了忐忑不安。

  蕭衍長歎說:「真是難以預料啊。南齊數十萬的軍馬一夕間就這樣全軍覆沒了。芳菲知不知道究竟是誰直接導致了這次的戰敗呢?」不等謝芳菲回答,接下去恨恨的說:「竟然是始安王蕭遙光,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竟然和北魏勾結,害的我南齊數十萬的將士就這樣白白的送命!後來被我察覺此事,竟然想殺人滅口。趁著雙方激戰的時候,派人偽裝成北魏的人馬刺殺我。幸虧呂僧珍和眾位兄弟拼死保護,不然芳菲今天見到的就是我的屍體了。」

  謝芳菲早就從秋開雨的口中知道了此事,默然不語。蕭衍繼續說:「後來我從僧珍的口中得知,他之所以能那麼及時的救了我,原來是你早就料到了當時那種情況,所以才能逃此大難。芳菲,你還記得當日你在竟陵王府和我說的話麼?當時你說『漢北有失地之象,浙東有急兵之征』。當時我還半信半疑。如今想來,已經有一半應驗了。芳菲,你還是要跟著陶大師回洛陽去嗎?」

  話裡的意思清清楚楚。謝芳菲有些遲疑的說:「可是大人,我因為秋開雨……」,如今這個名字自己都說不下去了——,撇開秋開雨,懦懦說:「只怕大家不容易再接受我了。我畢竟背叛過大人,難以服眾。」

  蕭衍搖頭說:「芳菲何必擔憂。蕭府眾位弟兄豈是如此輕薄短視之人?你走了之後,只怕牽掛你的人更多呢。你在蕭府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大家都很擔心你的安全。就連內人也時常問起你的情況,說你怎麼不去找她說話。我告訴她我派你出去辦事去了。芳菲,如今形勢不同了,誰還有閒工夫管其他的事情呢。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芳菲也不用放在心上。應該重新開始才是,何必埋沒了一身的才能呢。」

  謝芳菲沉默不語,低著頭陪他一路來到府衙的外頭。蕭衍最後說:「芳菲,我記得你當初曾經意氣風發的說要助我成就一番大的事業。當日就預言說漢北之地盡失後就是我蕭衍崛起的時候。今天時機觸手可及,就在眼前,芳菲難道不想一展身手?還是想要就此默默無聞的了此殘生?」見謝芳菲神情浮動起來,點到為止,拍了拍她的肩膀說:「芳菲,你回去好好的想一想吧。記得大家都想著你呢。不管怎麼樣,還是回來和大家打個招呼吧。」又回頭吩咐說:「王茂,你送芳菲回陶大師的住處。小心她的安全。」

  蕭衍一走,王茂就激動的敲著謝芳菲的頭說:「你總算是回來了,我們大夥還以為再也見不的到你了呢。你怎麼就那麼死心眼呀,一聲不說就往火坑裡跳。幸好是平平安安的回來了。你還回陶大師那裡幹什麼?大夥兒都等著你回來呢。你和那個什麼秋開雨的那一段孽事早就過去了。整個南齊忙著收拾戰敗後的爛攤子都還來不及呢,誰還有工夫追究你那一點子破事呀。大夥兒都等著你回來喝酒賭錢呢。聽說你臨走的時候還給了守門的張小六五錠銀子是不是?你真是瘋了!你有錢沒有地方使可以給我呀。我是絕對不會拒絕的。好歹想著你哥哥我呀,居然給那個什麼都不是的張小六。你到底有沒有腦筋!」

  謝芳菲聽的倒豎起眼睛說:「你又知道了!是誰在那裡胡說八道呢。我什麼時候有五錠銀子了。我有的話,我早發了。你以為我像容情那麼有錢嗎?這個世道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居然有這樣的流言。虧你還會相信。我什麼時候那麼有錢來著!」打死都不承認。不然將來自己那麼一點銀子全都得被大夥想著法子哄了去,以後還一要不要活了。

  王茂一臉的不相信,「嗤」笑說:「你以為空穴會來風呀。這個事大夥全都知道了。張小六為此還特地請我們喝了一回酒,說是祝你一路走好。你還抵死不承認。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連哥哥我你還要騙!」

  謝芳菲縮著頭悶聲說:「哪裡有五錠銀子那麼多,不就是兩錠嗎。」王茂不斷的搖頭,嘖嘖出聲的說:「你看吧,還不承認。我平時為了讓你出兩個酒錢,還得變著法子哄你高興。你竟然一出手就是兩錠銀子。這就是你呀,哥哥我今日算是看透你了。」

  謝芳菲被他說的頭都大了,大聲說:「你以為我願意呀。我怎麼知道我當時是不是瘋了。我現在想起來還肉痛呢。你能不能不要說了?大不了趕明兒請你喝酒就是了,還有大夥兒。當是芳菲給大家賠禮道歉了。」

  王茂立刻笑嘻嘻的說:「賠禮道歉就不用了。就你那嘴巴,還能說出什麼好話。酒卻是必不可少的。好了,人也送到了,酒也定下了,趕快回來了吧。大家等著你呢。」轉身往回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說:「恩,那酒,趕明兒可別忘記了。我回去就通知大家去。」說著一溜煙兒似的沒有人影了。

  謝芳菲好氣又好笑的看著王茂消失的方向,心裡卻湧起一股熟悉的、久違的、家的味道,臉上猶帶著笑進去了。沒想到陶弘景還沒有睡,正在客廳裡翻箱倒櫃的找書呢。謝芳菲好奇的問:「大師,你這麼鬧書災,到底是找什麼書呢?」陶弘景頭也不抬的回答:「明天不是要去襄陽查看瘟疫究竟蔓延的如何了嗎?我總要找兩本書事先翻一翻才是。咦——,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一時間,也不知道到底放到哪裡去了?」

  謝芳菲悠然自得的坐在一邊喝茶,然後說:「這麼一大堆的箱子籠子理還沒有理清呢,這會子到哪裡找去。我看算了吧。您不是說前朝的醫書關於瘟疫的具體情況本來就很少嗎?胡亂找什麼呀。你還不如明天帶上我呢,比那些什麼死醫書強多了。我再怎麼樣也是一個大活人呀。」

  陶弘景停下來說:「不行,你自己都是三災五難的。更何況這瘟疫傳染上是會死人的。你絕對不能去。」謝芳菲心裡感動,陶弘景是真的心疼她。表面上依然漫不經心的說:「那大師就不怕傳染了?大師,我告訴你哦。其實說起來瘟疫也沒有什麼,它傳播的途徑只是人的眼睛看不到而已。只要事先做好了足夠的防備,就可以萬無一失。」

  陶弘景有些好奇的看著她,說:「你哪裡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說法?這次又有什麼萬無一失的好辦法了。」

  謝芳菲故意賣關子說:「明天你就知道了。對了,大師,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準備回蕭府了。」

  陶弘景猛的站起來,說:「芳菲,你又回蕭府趟這一趟諢水幹什麼?你何必捲入到這些無謂的紛爭裡去呢?茅山宗再怎麼樣,也不多你一個人呀。那蕭衍可不是什麼簡單人物,野心勃勃。這個天下說不定就是因為他而亂呢。你不知道,他的相貌絕對不是普通人呀。」

  謝芳菲心裡說,我不但知道他相貌非但不一般,將來還是皇帝命呢。苦笑說:「大師,我跟著你茅山宗幹什麼去?采陰補陽,長生不老嗎?還是跟著你整天不是煉『黃帝九鼎神丹』就是煉『太清神丹』嗎。沒的氣悶死我。謝芳菲完全做不來那一回事,根本就不喜歡。在以前的時候這種事情已經差一點就要了我的命了。你看我這麼一個人還能做什麼體力活麼,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其他的什麼事情都做不了呀。既然來到這裡,總要做一些事情吧,那就只有重操舊業好了。再說了,一個人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本事,光是放著不用,實在是可惜了。就連我自己都不甘心呢。將來若是因此而死在這裡了,大師清明節的時候記得替我上柱香就好了。人啊,想清楚一點,早晚都是要死的。大師,我就這麼一點長處了,不跟著蕭衍還跟著誰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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