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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那穿著軍服,威風凜凜的大漢聽了說:「哦?是嗎?你們哪裡人?」

  謝芳菲最怕的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反正是亂世,無法無天的,乾脆什麼都不問,一刀殺了再說,免得麻煩。聽見大漢的問話,生怕心慌意亂之下,說錯了什麼。於是轉頭看著老漁民,臉色是真的白了。

  老漁民恭恭敬敬的作揖,回答說:「軍爺,我們不是要橫闖河道的水賊,是本地的漁民。這位小哥受了重傷,十分的危急,所以我們才會急著上城去找大夫。還望軍爺讓我們過去。」

  那軍官見老人一臉的風霜,兩鬢斑白,樹皮粗的老手乾枯生裂,確實是長年在河面上討生活的人才會有的。而謝芳菲經過一個晚上的折騰,蓬頭垢面,衣衫破裂,早就看不清楚原來的面目。秋開雨躺在艙底,遠遠的看不清楚身上不俗的衣著。仍然半信半疑的問:「他究竟受了什麼傷?怎麼受的傷?」

  謝芳菲搶先一步回答說:「軍爺——,我——,哥哥和人——,起了爭論,受了——別人一箭,流了很多的血……,當時的情景可怕極了,到處是血,我嚇的魂都掉了,後來……」故意裝作害怕的樣子,一席話說斷斷續續。

  不等謝芳菲把話說完,那軍官不耐煩的打斷,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說了。囉哩囉嗦,口齒不清,聽的我的頭都大了。你們走吧。」

  他旁邊有人大聲的反對說:「不行,一定要仔細查問清楚才是。萬一是敵方混進來的奸細怎麼辦?一定要從嚴處理,絕不能有漏網之魚。」

  老漁民趕緊在旁邊說:「軍官大人,我們真的不是什麼敵人派來的奸細。我是前邊陳家彎的陳老漢,排行第二,常年四季都在這條河上以打魚為生的。您只要派人去前邊一打聽就明白了。」

  那大漢軍官對身邊的人喝道:「趙棟平,你看清楚了。蕭衍就是派奸細也不會派這麼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一個渾身發抖的姑娘家,再加上一個半死不活的廢物來作奸細吧。更何況這些人都是有來歷的老百姓,附近確實有陳家彎這麼一個小村莊。宇文將軍說了,咱們行軍搜查,絕不可擾民,違令者立斬不赦!」他旁邊的人被這麼一道軍令壓下來,憤恨的看著那大漢軍官,不敢多加爭論,只得後退一步,下令放行。

  謝芳菲他們的小船擦著高頭大馬的樓船戰艦慢慢的過去了,驚的謝芳菲滿身滿臉都是冷汗。心裡直慶倖,虧得他們自己窩裡反了起來。若是當真的仔細搜查起來,不露餡才怪呢。就秋開雨身上那一身青衫綢緞,也不是尋常人家能買的起的。更何況自己身上帶的這麼許多銀子,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旦搜查出來,簡直就是百口莫辯,不當作奸細立斬就求神拜佛了。

  謝芳菲他們一路上再沒有碰到什麼巡邏的戰船,有驚無險的來到了新野的碼頭,船隻一排排散亂的停在河道上。正準備從週邊穿插過去,將小船靠在岸邊的碼頭上的時候,突然見到一隊騎兵手持軍刀,飛速朝碼頭奔過來。一個領頭模樣的軍官手裡拿著府衙的文書大聲說:「上頭有令,從即日起,新野的碼頭全部封鎖,任何來往的大小船隻均不得停留,違令者立即抓起來。附近的河道上來往的船隻也要逐個的檢查後才能放行。」

  立刻就有一隊官兵持刀驅逐沿岸停留的船隻,聲色俱厲。謝芳菲只覺得晴天打下一個霹靂,急的眼淚含在眼睛裡要掉又不敢掉下來。茫然的看著混亂的河道,吵鬧不休的人群,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需要封鎖河上的交通。心裡想著秋開雨的傷勢,不斷的問自己現在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到哪裡立即去找大夫去!看著官兵正在朝自己這邊逐漸逼近,頹然坐在船上。

  謝芳菲當機立斷的站起來,從另外一艘船上穿過去,直直的走到領頭的官兵的前面,按照當時的風俗,行了一個大禮。那官兵本來有些不善的臉色立刻就緩和下來,不過仍然冷聲的問:「什麼事?」

  謝芳菲抬頭怯聲說:「軍爺,我的哥哥重病復發,需要上岸立即看大夫,不然性命恐怕不保。實在是有莫大的苦衷,還請軍爺將心比心,放我們上岸找一個大夫吧。萬望軍爺通融通融,民女實在感激不盡!」

  那年輕的軍官皺眉說:「上頭下了嚴令,徹底封鎖新野此道的河斷,違令者重罰!」神情嚴峻,一絲不苟。

  謝芳菲低聲哭泣的說:「軍爺,話雖如此,可是法外尚有人情,還請軍爺看在民女孤身飄零在外,無依無靠,就這麼一個哥哥的份上,放我們上岸停靠吧。我們星夜從偏遠的村莊趕過來尋找大夫,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就這麼死去啊!軍爺,你就通融通融吧!民女給您跪下了。」觸動內心的傷痛,哭的死去活來,一臉的眼淚鼻涕。當真就跪在那個軍官的前面,引得眾人都朝這邊看過來。

  當兵的不比陶弘景的那一群道士們,見慣了沙場上的殘酷,鮮血,死亡。對謝芳菲的痛哭哀求一點表情都沒有,仍舊紋絲不動的站在那裡,對手下發令:「將她拖下去!如再敢吵鬧,一併打入大牢!」

  謝芳菲碰了一鼻子的灰,苦肉計非但不奏效,還害的自己差點就吃牢飯了。抹了抹眼淚,識相的離開了。一雙眼睛腫的跟桃子一樣。旁邊一個好心的老年人看著她可憐,忍不住出聲勸說:「姑娘,我看想停船靠岸是不可能的了,據說封鎖水陸的交通是要抓一個什麼江洋大盜,據說犯下滔天大罪。所以姑娘還是另外想辦法吧。離新野不遠的前方是南陽,是一個大城,不愁找不到好的大夫。沿著白河一直北上,要是順風順水的話,要不了半日也就到了。我看姑娘還是早點去南陽找大夫是正緊!」

  謝芳菲趕緊謝過他,回去和老漁民商量,看他是不是願意載他們去南陽。那老漁民見今天碰到的都是兵荒馬亂的事情,差一點還將老命給搭上去了,心裡早就有一些後悔,如今是斷斷不肯再去南陽了。

  謝芳菲哀聲哭求說:「老大爺,您怎麼能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我哥哥死呢。我求求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西天。更何況這也是一件積陰德的事情啊,死後會上天的啊。菩薩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大爺,您不看在我這個活人的面上,也看在快要死的人的面上吧!」

  那老漁夫被謝芳菲這麼一番痛苦,說的真的有些猶豫起來。這個時代的人大多信奉佛教,所以謝芳菲才會拿那一些鬼呀神呀什麼的來說動他,想必會回心轉意。現在見他這個表情,立刻又說:「老大爺,到了南陽,這船我們就用不著了。不如就轉送給你如何?也可以多打兩條魚。於我們也沒有什麼用處,你看著怎麼樣?」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千古不變的真理。那老漁夫在謝芳菲一番哭求誘惑之下,終於答應送他們到南陽後說什麼也要立即回來。

  天氣晴朗,順風而下,不到晚上已經到達南陽。南陽的碼頭和新野不一樣,是在城外,離南陽都城頗有一段距離。謝芳菲果然遵守諾言,不但付了雙倍的船資,還將那條小船給了老漁夫。走到前面四處查看了一番,就在碼頭上雇了一輛看起來頗為舒適穩當的馬車。那老漁夫幫著謝芳菲將秋開雨抬上馬車,收拾了謝芳菲的包袱後,撐著小船連夜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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