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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謝芳菲心裡一驚,有些無措的看著容情,這分明已經帶上些許的招攬和威脅了。看見容情仍舊是一副安定從容的神情,心裡安穩了不少。仍然推辭說:「芳菲的視力不好,所以才會讓人在這裡就近擺下桌椅,好觀看明月姑娘名動天下的歌舞,所以對王爺的一番好意,芳菲恐怕是無福消受了。」

  江臣原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說:「芳菲的視力不太好麼?那就更應該接受王爺的一番好意才是。王爺的房間不論是視野還是位置都是整個『雨紅樓』裡最好的,芳菲觀賞起明月姑娘的表演想必會更為精彩紛呈才是。」

  謝芳菲沒有說話,對江臣原一味的逼迫充滿憤怒,可是又不能發作,還想搬出蕭衍來推脫時,聽到江臣原陰冷的說:「芳菲姑娘如果不去的話,王爺怪罪下來,我們這些作下手的可擔待不起啊。芳菲姑娘要是惹的王爺不高興的話,那可就不太好了。」

  謝芳菲沒有辦法,和容情一起站起來說:「那就有勞江兄在前面帶路了。我們只好當面辭謝王爺的一番盛情美意了。」江臣原眼睛裡的凶冷一閃而過,帶領二人來到頂層南面的一間雅房前。

  敲了敲門進去,裡面果然是始安王蕭遙光,臉上不怒自威,全身上下自然而然的流露出王者的威勢,只是隱隱的攜帶有一種陰寒的氣質,讓謝芳菲覺得非常的不舒服。

  謝芳菲在建康早就見過他,只是從來都不曾靠的這麼近。連忙恭身敬禮說:「小女謝芳菲,參見王爺。」見一旁的容情無動於衷,伸手使勁拉了拉他的衣角。容情終於說:「在下容情。」

  蕭遙光等二人施完禮,才笑著說:「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本王對二位可是喜愛的很,不用拘禮,坐下來陪本王隨便聊一聊吧。」絕口不提剛才江臣原所說的一同觀賞歌舞的話。顯然從江臣原那裡已經知道答案了,所以剛才才會故意為難一番。說著讓人上酒菜伺候。

  謝芳菲緊張的手心裡全是汗,後背上恐怕也已經濕了。在這麼一個密閉的空間裡,蕭遙光要突然對自己發難簡直是易如反掌。看了看站在他後面的貼身護衛,似乎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謝芳菲有些無奈,硬著頭皮說:「王爺愛惜賜飯,本不敢辭。可是芳菲還要過去陪蕭大人,崔將軍他們一同用膳,然後觀看明月姑娘的表演,芳菲所以只好心領了,還請王爺見諒。」

  蕭遙光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容情這時候站出來說:「容情是蕭大人的隨身護衛,在外面不能呆久了。所以請恕容情斗膽,要馬上趕回大人的身邊才是。」

  蕭遙光對容情頗有幾分顧忌。身手不錯是其一,另外也不能不考慮到天乙真人,據說他就這麼一個徒弟,當真翻了臉,頗多麻煩。當下立即笑著說:「蕭大人的手下果然都是忠於職守,忠心耿耿之輩,本王最敬重的就是這種人了。既然你們要回蕭大人身邊,不如本王就隨同你們一同前去和大家打個招呼好了。」

  謝芳菲聽的叫苦不迭,可是又沒有辦法,只好跟在蕭遙光的後面出了門。走到三層時,蕭衍和一眾人已經得到消息迎了出來,看見跟在蕭遙光後面的謝芳菲和容情明顯錯愕了一下。謝芳菲趕緊走到他身邊笑著對大家說:「我奉大人之命正要和容情一起過來時,在來的路上正好碰見王爺,王爺說要和我們一起來拜會大人。」蕭衍當然聰明的什麼話都沒有多問,點點頭表示知道。

  笑著對蕭遙光說:「王爺原來也在這裡。早知道就應該先行過去拜會,還請王爺恕罪才是。今天見到王爺身體安康,風采依然,真是高興。」

  崔慧景,曹虎和張稷都迎上來施禮問好,眾人一番寒暄之後,才重新落座。只聽蕭遙光笑說:「大家果然享受,你看外面,星火燦爛,美不勝收啊。」崔慧景點頭附和,討好的說:「王爺喜歡的話,不如讓下人們取來煙火,以供酒興。」

  謝芳菲頗為不屑的看著崔慧景一臉諂媚的樣子,沒想到曹虎果然派人取來各式各樣的煙花,就在外面一片一片的放起來,引得附近包房裡的人都伸頭出來觀看滿天絢麗的煙火。

  謝芳菲不喜這裡勾心鬥角,阿諛奉承的氣氛,悄悄對容情使了一個眼色,趁眾人不備,偷偷的溜了出來。容情果然也光明正大的走了出來。

  謝芳菲又回到二樓過道裡的桌子旁一屁股坐下來說:「現在好了,什麼都不用擔心了,反正大人也已經發現我們在這裡了。只盼王大哥今晚不要和我們一樣大走黴運才好。」隨便斜躺在椅子上,然後說:「還是這裡舒服自在啊。剛才差點沒有把我給嚇死,我還以為蕭遙光真要下手殺我們了呢。他開始的時候可能有這樣的心思,不過自從你開口後,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我死乞白賴的拖著你來果然是最明智的決定。」

  容情歎氣的看著她說:「蕭遙光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他使盡手段,恩威並施都不能將你收服,下次一定不會放過你。你自己以後要小心了。」

  謝芳菲坐起來,有些無奈的說:「我自從跟了蕭大人以後就是這個樣子。大人有多少仇家我連帶著就有多少仇家。這叫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容情正要說話,忽然聽的底下一陣震天般的歡呼叫好聲,原來是明月心要出場了。開始只見眾多舞女眾星捧月一般擁著明月心出來了。明月心穿的是紅色的衣裙,系著飄逸的腰帶,越發襯的眼如秋水,眉似遠山。黑的發,白的臉,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小小的臉上神情有些哀傷的唱著: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狿狁之故;不遑啟居,狿狁之故。聲音低沉哀怨,待她唱到「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時,謝芳菲的心早就已經不在此處了。最後的「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一歎三詠,如行雲流水,響遏雲霄。謝芳菲只覺得感心動耳,盪氣迴腸,眼中含淚,低首凝思感慨。

  底下的人聽的都癡了,想起山高水遠的故鄉,想起自己的哀傷,想起動盪的亂世,莫不感動的垂淚不語,心有戚戚然。一時間鴉雀無聲,只聽得低回纏綿的歎息,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謝芳菲心神俱醉,她想起的依然還是臥佛寺裡的桃花和人,用哀傷,清冷的聲音低吟「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的人。或許她一生一世記得的依然是那個不真實的幻景。她記憶所記得的回憶和現實裡的存在完全不是一回事。對於秋開雨,她似乎永遠都活在自己的記憶裡,不肯走出來。

  容情似乎也被觸動了心靈的某一處,愣愣的看著遠處某個地方,眼神的焦距卻不在上面。忽然聽到什麼,警覺的跳起來,一手摟住謝芳菲,機警的翻滾到樓道的另一邊。謝芳菲茫然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耳中聽到容情寒冷的聲音:「劉彥奇!又是你!」謝芳菲才知道害怕,死命躲在容情的身下,不敢亂動。剛才謝芳菲坐的位置上赫然是一根閃著熒光的細針,針尖尚有微微的顫抖。如果一針紮在謝芳菲的身上,現在恐怕已經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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