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七寶明月樓 | 上頁 下頁 |
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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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 趙眉兒微微側過頭,似在回憶當時情景,「就在你離開那一年。黃大爺不是出了事兒嗎,那段娘親有什麼事情都叫我去做的。我還記得當時是傍晚,我送酒到城郊,遠遠見到兩個紅衣人向林中越去,奔走如飛。我一時很好奇,就悄悄跟過去,後來想起來還真是後怕,萬一是壞人怎麼辦,好在不是。」 趙眉兒臉上露出微笑:「我以前單單知道富人們都愛在郊外建大宅子,卻沒想到連林子裡也有一座竹樓呢!」 七寶驚奇起來:「麗水城外嗎?」 那座竹林甚少有人去,怎麼會有一座竹樓呢,七寶心裡有些疑惑。趙眉兒啟唇一笑:「是啊,我遠遠看見那座小樓裡面,燭火通明,雅致非常。我心裡還覺得很奇怪,就躲在樓外看。後來看到樓上有一個女子,背向樓外站著,面目看不清楚,還穿著紅色的紗衣。」 紅色的紗衣?七寶的瞳孔有一瞬間的緊縮,她突然想起那時的一個噩夢,莫非那不是夢嗎?紅衣女子真的存在?那時候看到殺人的場面,也全是真的嗎?七寶頓時腦中嗡嗡作響,額頭上冷汗涔涔,手緊緊抓住被頭,聲音已經不自覺帶上了一絲緊張:「然後呢?」 「然後,」趙眉兒仿佛沒有察覺到七寶的異樣,接著說下去,「一個男子過來與她一起站著,就見到他們兩人一同向窗外觀看,向天空指指點點,我猜是在賞月,他們神態很是親密。這時候我才看清了那男子的相貌。」 七寶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趙眉兒,她卻渾然不覺,兀自說下去:「說來真的是很巧,那男子竟然便是——賀蘭公子!」 這話一說出來,七寶面色大變,只因為實在是匪夷所思,她驚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七寶此刻有衝動跑出去找賀蘭雪問清楚,可終於硬生生忍住,她腦中念頭轉得飛快,是眉兒姐姐在騙人,還是賀蘭哥哥真的跟當年那件事情有關,或是有人借眉兒姐姐的口想要冤枉他——不不不,她怎能懷疑眉兒姐姐,而賀蘭雪卻已經欺騙過她一次。他如果沒有特別意圖,為何要去麗水城,為何要收養她,為何要讓玉娘來試探自己,莫非就是因為他就是那個轎子中的男人? 當年那個被追殺的人死之前說了一句話,墨淵教主,墨淵教,墨淵,七寶反復將這個詞來回想了很多遍,越發覺得很耳熟,可是偏偏當年那一個片段在腦海中重複回放,明明近在眼前的事情她卻無論如何想不起來,到底是誰提過這個詞?她好希望海藍此刻就在自己身邊,能夠幫助她一起想,他曾經說過會保護她,可是如今她遇到了困難,他人又在哪裡—— 七寶眼眶發酸,想起京都近日流傳的那個神秘的將軍,她直覺那就是海藍,因為顏若回絕對不會去幫海穆然,那就是海藍詐死後不得已借著海雲的身份出現,繞來繞去,各人反而回到了原點,只有她躊躇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海藍,海雲,顏若回,對!是顏若回!七寶眼睛一亮,她記起來了,是他說過墨淵教,可是,賀蘭哥哥怎麼會跟那些人扯上關係,七寶百思不得其解,趙眉兒仿佛這時候才看到她樣子不對,關心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七寶哪裡敢說出真話,便推說自己有點困,先躺下了。趙眉兒放下半邊帳子,笑道:「我那次見到你哥哥,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呢,可仔細一看,不是他又是誰?這世上有多少像他這樣神仙一般的公子呢,你困了先睡吧,我再靠著看會兒書。」 七寶沒吭聲,捲進了被子。 「你冷嗎?怎麼身上這樣涼。」趙眉兒嗔道,七寶一骨碌卷到她那裡去,巴著她胳膊不放,「是啊眉兒姐姐,七寶覺得好冷啊!」她的腦袋在她身上蹭了蹭,趙眉兒一愣,歎口氣:「今日看來我要抱著你這個涼人睡了。」說著她便將身體靠近了些,七寶卻又卷回去,「我困了,先睡。」 趙眉兒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七寶突然怎麼這麼異常,但是她探過身去看,七寶好像已經睡著了。 過了半個時辰,趙眉兒也歇下了。燭火被吹熄,七寶卻在黑暗中睜開一雙眼睛,呆呆看著床內的雕花,左思右想睡不著,越想心裡越害怕。腦海中時而是那年看見的那個四分五裂的人,時而是那一隻蒼白可怖的手,時而又看見賀蘭雪俊美絕倫的面容,耳邊甚至聽見他那一夜在她身上的喘息和愛語,越是回憶越覺得賀蘭雪可怕,可怕到她簡直害怕天亮,不敢去面對這個人,原本還覺得他是個溫文爾雅的公子,可是那一夜墨淵教殺人的記憶已經在她腦海中深了根,一個人能夠一邊裝作對她無微不至,一邊設下陰謀詭計,真是好陰沉好歹毒的男人,她生平第一次如此恐懼一個人,只恨不得今夜立刻就走。可是趙眉兒安然沉睡在外側,讓她連逃跑都沒了力量。 人都是如此,喜歡一個人便自動將他的優點擴大無數倍,而厭惡恐懼一個人也自然將他的缺點擴大無數倍,此刻的七寶便是如此,而且越想越是憂慮,徹夜難眠。又不想打擾到外面的趙眉兒休息,便躲進床角的角落,面向冰涼的紅木雕花,她的臉滾燙,手卻冰涼,想到海藍到現在也沒有回來,心裡難受,淚珠撲簌簌直滾下來。 嗚嗚嗚,七寶心裡真的很害怕。 第二日早晨,趙眉兒早早起了床,七寶推說身體不舒服,不去上課,趙眉兒便出去轉告了管家。管家還要請大夫來看,七寶卻堅決不肯,只說沒有睡好,只要休息一天就好,管家無奈只好作罷,讓侍女們多多留心她的狀況。自從上一次侍女們疏忽造成七寶生病,所有人都被賀蘭公子懲罰得夠嗆,誰也不敢再偷懶怠慢這位小姐,所以各個都爭著表現自己的忠心和關懷,只是此刻七寶沒心情應付她們,反而讓眾人都離開。 賀蘭雪得了管家的稟報,擔心七寶身體是不是又生了病,匆匆推掉今天的事情,便趕來七寶的房裡看望她。到了她床邊,看到七寶竟然用被子蒙了頭,一動不動地在床上躺著,便坐在床邊輕輕拍了拍她,七寶已經聽見他的腳步聲,知道是賀蘭雪,若是平日她還有心要裝傻充愣,可是現在她實在不想看到他,賀蘭雪輕聲道:「七寶,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他語氣越是溫柔,七寶心裡越是膽寒厭惡,直覺這個人怎麼這樣虛偽,明明殺人不眨眼,偏偏在眾人面前做出一副神仙公子模樣,白白長了這樣好的皮囊,卻有一顆惡毒的心,她心中,已然認定賀蘭雪就是那個墨淵教主,為的也是孔家的秘密,對她這麼好,必然也是有所圖,想起他那一日對她所作的事情,更是讓七寶痛恨不已。她從來沒有想要怨恨別人,畢竟沒人有義務永遠對她真心相待,可是她認定賀蘭雪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她隱瞞她甚至還可能背地裡算計她,她再傻也會難過,再笨也會心痛啊,難道她就註定要被人算計,被人傷害嗎? 她的心,也是肉長的,怎麼會有不難過的道理。 她既然一下了定論,便連當面對峙的心思都沒有,連理都不理他,躺著一動不動裝睡。賀蘭雪放心不下,便將被子掀開,看到她居然全身是汗,連背後的薄衫都打濕了,這是冬天,她怎麼會流這麼多汗,賀蘭雪十分擔心,想要去摸她的額頭,看她有沒有發燒,誰知道七寶突然像是被刺到一般躲進床角,擁著被子看著賀蘭雪。 賀蘭雪心裡一驚,他從未見過七寶這個模樣,她紅潤的臉色變得蒼白而透明,仿佛蒙上一層薄冰,烏黑的眼睛裡卻帶著冷冰冰的光,看著他的樣子充滿了警惕和敵意。即便是他那一夜對她做出那些事情,第二天早晨她也並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他,為什麼,怎麼會突然如此,昨日她雖然還不冷不熱,今日她卻連半點敷衍的意思都沒有,賀蘭雪心裡像是活生生被人剜了一刀,疼痛難當,「這些年我對你如何,你看不見麼?一切都出自我的真心,如今你卻這樣怨恨我,你到底想叫我怎麼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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