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七寶明月樓 | 上頁 下頁 |
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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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執意如此,我只能應了兀術的請求,讓你去和親。」 海藍驚慌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盯著自己的表姑母,印象中的她,一貫和藹而高貴,對人溫情寬厚,何曾有過如此冷酷的表情,簡直,與先帝如出一轍,站在權利的高峰,難道說,她連半點親情都沒有,他是真心愛著七寶,她為什麼要阻攔他們,她說對七寶另有安排,可是如果她真心關心這個女兒,為什麼不願意成全一對有情人。 他的嘴唇緊抿,可是眼神中卻透出一種執拗來,毫不動搖自己的心意。 太后的容色稍緩,「海藍,如今大曆初安,時局不穩,人心叵測,前朝餘孽尚在,兀術又虎視眈眈,你是海家將門之後,智勇雙全,對大曆忠心耿耿,是不二人選。換了其他人去,焉知他會不會心生異變?」 她所說的,海藍漸漸明白,他微微閉上眼睛,叩了一個頭,直起身子:「海藍不是怕死,但是海藍已經答應了一個人,要生生世世陪伴她一起,絕不能另娶他人。」 冥頑不靈!海明月柳眉深深豎了起來。「世間本就難有兩全的法子,關鍵時候,只能從大義而舍小節。七寶不過是一個人,而國難一生,便是生靈塗炭,萬劫不復。其中如何取捨,海藍,難道你竟不明白?」 海藍咬牙,目中隱隱透出決然,「求太后成全。」 「海家怎麼會出你這麼個不忠不義的東西!」 「海藍只知道,男兒當重諾千金。既然答應了她,若是不能做到,但求一死。」 海明月冷冷地看著他。 「請恕海藍斗膽,若論忠義,海家不能擔當此名。若是忠,為何要隨先帝起兵,再掀戰火?若是義,為何要置孔家于萬劫不復,國無寧日?忠與義,本就不是海藍可以一力承擔,請太后寬恕!」 「海藍!你瘋了!」海英低呼。 「海藍對天發誓,如果有一天兩國開戰,海藍願意身先士卒,替大曆擊退強敵,守衛邊關,決不退縮!只求太后准了海藍的一片癡心! 妝台前,海明月端坐著,海英纖手執起金鳳釵,正準備插入她的髮髻。 「不用了。」 海英放下了金鳳,換了一根碧綠玉釵;「那……用這支吧。內斂端莊又不失華貴之氣,太后用了肯定好看。」 「行了,就這麼著吧。還能美到哪兒去啊?我都快三十五了,這年紀,已經不能像小姑娘那麼打扮了。」 一旁的宮女,奉上一杯茶。 太后眼神落在她年輕的面孔上:「你說,我是不是老了?」 宮女腿一抖,立刻跪下了,「太后不老……太后不像三十,像是二十的人。」 太后輕笑著搖頭,眼神卻移開了,「誇個人都不會誇,難怪在宮裡這麼久,還是個丫頭的命。」 「下去吧。」 小宮女如蒙大赦,立刻退了下去。 太后的手輕輕落在發間,臉龐在鏡子中,熠熠生輝。 「太后別跟她一般見識。生氣傷鳳體。」海英的臉上,還是溫婉得體的笑容,半點也沒有受到影響。 「你也覺得,我老了麼?」 「太后,人老是不可抗拒的,誰都會變老,但美不會,美如醇酒,愈陳愈烈,您與生俱來的雍容之美足以抵擋時間的侵蝕,宮中女人這麼多,卻絕沒有美過您的。」 太后眼中出現了一絲輕鬆俏皮的笑意,人一下子顯得親切而亮麗,「海英,你能這麼說,我很高興。這說明——」 「你並沒有因為海藍的事情記恨我這個姑母。」 海英秀美的面上籠上一層憂雲,「太后所做的一切,海英相信,一定您的道理。」 太后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歎了一口氣:「我先是大曆的太后,然後才是海明月。先是國母,然後才是七寶的娘親。」 「海藍還是個孩子,他不明白,女人的一生,可以沿著情感的起伏而選擇,而男人的一生,必須沿著理智的直線前進,否則,難成大器。」 海英跪倒在太后膝下,低頭誠摯道:「太后,海英知道,您心裡是疼愛海藍的,也是惦記著……她的……能不能……」 太后搖搖頭,托著她的手肘,將她攙起來,「不要往下說。海英,我一直以為你比海藍要明白,怎麼你也這麼糊塗。」 「人一生中,總不會事事順遂。沒有得到我們想要的,固然遺憾。可是得到了,未必不痛苦。我阻止他們,不僅僅因為七寶的命運早已註定。更重要的是,你要明白,得到,未必不是另一場悲劇的開始。」 「海藍的一生,太過順遂,我讓他求而不得,未必不是為他好。」 海英驚訝地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太后。「得不到,我會替他惋惜,好過他得到了,別人覺得他不配得,最終被人奪走。」 「我只能將七寶交給足夠強大的男人,他能夠保護她,代替我這個不稱職的母親照顧她,海藍,現在還不夠格。」 海英的眼睛一瞬間亮起來,「太后,現在是因為他太年輕,總有一天他會明白太后的苦心。」 海明月一笑,露出皎潔如月的明媚來,「有福氣有運氣都不及做人……有骨氣,海藍是個有骨氣的好孩子,我那麼嚇唬他,他都不肯改口,我相信,他總有一天,能夠成長到足夠保護七寶,但是,我們必須度過眼前這個難關。」 海英眉頭緊鎖,是,現在這一關怎麼過。兀術王子看中的和親人選是海家的兒子,可是,海家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家中絕不可能將獨子交出來,如果引起皇權和將領之間的矛盾,又是一場浩劫。本來若是只有兀術王子的問題,還好辦,可是,偏偏一向跟海家關係很近的賀蘭家,居然臨陣倒戈,一邊倒地推出海藍做這個替死鬼,太后夾在皇室、兀術、海家、賀蘭家中間,不管怎麼做,都是難。 鏡中美婦人的容貌似乎越來越模糊,海明月輕輕眨了眨眼睛,又重新清晰起來,她的手,無意地落在了自己的肩頭,身上有明月印記的女人,無一不是絕色麗人,可是一旦長成,卻又是引起動亂的紅顏禍水。為了免得箴言成真,她用錢幣燙去了七寶身上的明月印,可是,命運還是在緩緩啟動,不知道,她還能壓著這個秘密多久。 能壓多久,就壓多久,壓到她死為止。海明月的手握了起來,帶著不可阻擋的氣魄。不夠強的男子,不能成為七寶的歸宿,不但會害了他,更會害了七寶。 害了她的……女兒…… 四六 海家後宅的佛堂中,居中懸著一幅觀音圖。佛堂靠西有個小小的蒲團,桌上的木魚、鐘磬,花器、香爐、燭臺、無盡燈、供果盤陳設儼然,角落上還有一疊佛經。 觀音像下,李氏筆直地跪於蒲團上,神色深沉肅穆,手中正在燃燒的香釋放著縷縷清煙。 她口中喃喃默念:「求菩薩保佑我的兒子一生平安,求菩薩讓太后開恩放過我兒子。我犯下的罪孽,自己承擔,菩薩想要如何懲罰,蘭溪心中絕無怨言。這次您就放過藍兒吧,我會終生虔誠的侍奉您,以贖蘭溪的罪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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