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七寶明月樓 | 上頁 下頁
四五


  那緋衣男子聞言目中隱隱有火光,臉上卻還是無甚表情,兩相對比,神情顯得更為詭譎奇魅,七寶卻突然一愣,覺得這人的臉似曾相識,可是卻始終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

  「以後你就會知道,我比這個男人,要強得多——」緋衣男子冷笑兩聲,沒費力氣就越過勃日暮消失在巷口。

  「小姑娘,我叫花君顏若回,你可要記好了!」

  勃日暮根本沒打算出手留住這個人,現在他比較擔心的是海藍的傷勢。海藍見到他已經趕來,心裡一松,竟然失去了意識。七寶呆呆地怔了怔,良久,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看得勃日暮心裡緊成一團,又酸又澀,只因他知道七寶是多麼堅強的一個女孩,卻為了海藍這般傷心,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本來是想要替她擦掉眼淚,可是微微一停,便揮手向跟來的隨從道:「還愣著做什麼,快送海公子去藥堂!」

  七寶見著那幾個人將海藍抬起來,她卻還是呆呆站著,不知道是不是要跟過去,根本還沒有反應過來,勃日暮找了他們一整個下午,本來還窩著一肚子火,這時候看見七寶滿面傷心的模樣,好像那怒氣一下子被澆滅了,心裡不但沒好受,反而涼涼瑟瑟,說不出什麼味道來。他的手終於輕輕落在他一直想要撫摸的肩膀上,卻從來沒有料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別哭,海藍的傷勢並沒有很重,只需要好好調養一段日子而已,你不必這麼——難過。」

  七寶咬咬嘴唇,狠狠用袖子擦掉眼淚,她怎麼忘了,哭是最沒用的,尤其不能在勃日暮這種人面前掉眼淚。但是他這時候能安慰她兩句,已經不錯了,所以她只略微一點頭,就拼命地追著那幾個隨從而去。

  只剩下勃日暮站在巷口,慢慢將手握成空拳,垂了下去。他略略頓了下,也跟了上去。

  海藍的傷勢本來並不算嚴重,只是沒有防備花君顏回用了毒,害得他差點毒入肺腑而喪命,好在勃日暮及時趕到,將他送到藥堂,大夫想辦法去了毒素,先勉強止住了血,讓他們把人帶回去休息。

  勃日暮早就在大夫看診的時候就囑咐隨從去通知了賀蘭雪,他略略一沉吟,覺得此事不宜讓海家知道,海將軍和夫人是出了名的愛子如命,如果讓他們知道的話,這件事情恐怕要鬧大,尤其海藍是和七寶在一起,在沒查清楚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的情況下,真的不該將這件事情傳出去。

  尤其不能因此讓更多的人懷疑七寶的來歷,這才是勃日暮現在最掛心的。所以他代海藍修書回去,只說在賀蘭家小住,其他半字未提。

  這邊海藍剛剛醒過來,就看見七寶腫著一雙眼睛坐在床頭。

  「怎麼變成西門兔子了,眼睛這麼紅?」海藍身上還紮著繃帶,居然還沖她眨眼睛,一副俏皮的模樣,看得七寶心裡更加難過。雖然她不知道那人為什麼襲擊他們,但是總覺得跟自己有什麼關聯,也許就是因為自己,才連累了海藍,他還幫她擋下了這場災厄,不然現在,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就是七寶了。

  那天哥哥陰沉著臉把他們帶回來,讓海藍住在賀蘭家養傷,雖然他一直都沒有責備過七寶,但是七寶心裡卻非常難過,她以為自己一年中難得有一次出去玩耍,就任性貪玩了一次,卻沒有想到會帶來這麼嚴重的後果,如果知道會這樣,她情願一輩子被關在家裡不能出門,也不想連累別人。

  海藍躺在床上,看到七寶還是一副蔫蔫的樣子,不由打趣她道:「七寶,莫非你突然發現你海藍哥哥英雄救美,非常瀟灑帥氣,打算以身相許了?」

  七寶剛想說他沒正經,誰知道他一下子抓住她的手,看著她笑,倒叫她心裡沒有主意,不知道說什麼好。海藍看她的臉好像有點紅,心裡怦然一動,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放。

  她的手溫軟可愛,海藍色心又起,低頭在她小指上落下輕輕一吻。

  七寶「啊」地輕叫一聲,倏地抽回手,有點氣呼呼地看著海藍。

  受傷了還不死心,果然也是色胚子,哼!七寶哼哼唧唧。

  看在他救她……救她一命的份上,她也就全忍了。

  這幾日海藍一直昏昏沉沉,難得清醒片刻,與七寶說上幾句話便昏睡過去,七寶一直很耐心地守在他床前,只是賀蘭雪看了,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眼見這個妹妹跟海藍越加親密,賀蘭雪心中的想法,漸漸開始不受控制。

  ……

  京都近郊有一家酒肆名叫桃花塢,南來北往的客人都情願忍著酒癮不入,只要進了京都城,什麼好酒沒有,何必在這樣一家小酒店裡喝酒。偶爾有客人肯留下喝酒,不過是沖著這酒肆裡生得有三分姿色的老闆娘小桃花,而非為了只算中品的桃花釀。

  老闆娘叫小桃花沒有錯,可年紀並不小,說起來嫁過兩個夫家,夫君都死了,她受不了婆家人的白眼,乾脆自己出來開酒肆,憑著幾分容色和潑辣的個性,還真就將這小酒肆維持下來了。雖然桌椅十分粗陋,但是老闆娘手底下的小夥計十分利索,打掃得乾乾淨淨。

  平日裡老闆娘小桃花是十分樂意招呼客人的,可是最近幾日裡她不但不招呼客人,整日裡只知道深思恍惚地趴在櫃檯上呆望,人來了不但不招呼,有時候客人要叫酒喝還要被她吆喝。她很忙,一直很忙,忙到兩個眼珠子直愣愣地盯著那坐在角落裡的男子,一直一直看著他。

  那男子穿著月白衫子,剛才還趴在桌子上面小憩,似乎是喝酒喝得有些上頭,很是難受。這桌子十分粗糙,邊角還有沒有削平的木刺,那男子氣質脫俗,容貌美好得人間未曾有過,與這簡陋的酒肆一點都不般配,可是他卻並不在意。來了之後也不挑酒,也不看別人,就坐在角落裡面悶頭喝酒。他總是傍晚來從城內來,有時候一直喝到半夜才跌跌撞撞走回去。這時候他好像剛剛醒過來,醉後微有迷茫,不知道想到什麼,居然發出一聲輕笑,將酒提起來灌了一口。小桃花眼睛都看直了,從來沒有想過,原來落魄的美男子喝酒居然能喝得這麼有味道,液體順著他的嘴唇流下來,滑過弧度優美的下巴,一直到達他的喉頭部位,看得小桃花幾乎心裡發顫,眼珠子快要不會動彈。可惜那男子卻從未察覺到老闆娘熱辣辣的目光,他總是借著酒勁站起來,丟下酒錢,頭也不回就走。

  實際上這老闆娘的桃花塢,實在是沒有必要太晚打烊的,因為根本沒有那麼多客人,可是為著這麼一個人,小桃花寧願每天到淩晨,只要他喝得開心就好。只是,她看那男子的神情,這酒卻未必喝得歡喜,本來,喝酒的人,若非開心,那就是解愁,只是不知道,這樣的美男子,有什麼樣的憂愁,值得他一連半月,每天必來。小桃花怔怔看著,只聽到那男子喉嚨裡微微發出咳嗽,略有清苦,一聲聲頹廢,他的眉頭都緊緊蹙了起來,看得小桃花恨不得上前去將他摟在懷中安慰才好,只可惜,她遇到這樣的人,竟然生出了自慚形穢之感。

  半點不敢靠近,不知道,他到底因了什麼樣的事,要這樣自苦。

  小桃花心裡歎息了一聲,看那男子又如往常一般丟下銀子走出去,她才吩咐夥計打烊。

  三十

  崖頂,花君顏若回雙手枕著腦袋躺在草地上,看著碧藍的天空,間或有一兩朵形狀奇怪的雲彩飄過,他就那麼躺著,感受著微風的輕拂,鼻尖是陽光和青草的味道。

  這景色真的是可愛,漂亮得讓人情不自禁想要歎息。

  所以他一直一動不動地躺著,希望時間能停留在這個時候。可是沒一會兒,他就手腳冰涼地坐了起來,皺著眉頭撫住了肩膀上的傷口,他剛想要撐著身體站起來就倒下了,一雙手及時扶住了他。

  「跟你說過,不要自己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教中那麼多人,根本不需要花君親自動手,可是你總是不聽!」紅衣女子歎了一口氣,看著他接過藥丸吞下去。

  花君只是他在教中的職務,他的名字,叫做顏若回。

  顏若回嘿嘿笑了兩聲,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明顯是牽動了肩膀上的傷口:「姨娘就是這麼嘮嘮叨叨的,再嘮叨就要變成老太婆了。」

  紅衣女子故作慍怒:「你個小崽子,敢取笑你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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