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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二


  藍子逸從出了鳳紅鸞的院子,便獨自坐在水榭的涼亭裡,看著雲錦離開,看著玉子墨走來,冷風拂過他清逸的容顏,隱在暗影下看不清表情。

  忽然,他一拂袖,吩咐道:「來人,取琴來!」

  「是,世子!」立即有人應聲。連忙去了。

  「很有興致?」玉子墨面色在這短短的路早已經恢復了清淡一如既往。抬步上了涼亭,坐在藍子逸對面。自然是聽到了他說取琴。

  「是啊,興致很好!」藍子逸點頭:「我會一曲,很是特別。師兄要不要聽聽。」

  「好!」玉子墨點頭頷首。

  藍子逸動手給玉子墨斟了一杯茶,二人不再開口。水榭靜寂。

  片刻,有人將一把上好古琴取來,輕輕擺放在藍子逸面前。

  藍子逸一揮手,那人退了下去。他手指放在琴弦上,微微勾指,一聲清泠的音符流瀉出指尖。

  「好琴!」玉子墨贊了一句。

  「琴是好琴。曲也是好曲。師兄聽好了!」藍子逸一笑,玉手觸動琴弦,熟悉的音符滑出指腹,正是那日鳳紅鸞所彈的《傾盡天下》。

  玉子墨一怔。

  藍子逸好聽的聲音伴隨著優美的曲調清唱起來。

  ……血染江山的畫
  怎敵你眉間一點朱砂
  覆了天下也罷
  始終不過一場繁華
  碧血染就桃花……
  ……最是無瑕風流不假
  畫樓西畔反彈琵琶
  暖風處處誰心猿意馬
  色授魂與顛倒容華
  兀自不肯相對照蠟……

  藍子逸的聲音極其好聽,帶著微微暗啞,讓鳳紅鸞似乎聽到了原版的傾盡天下。

  琴聲和著曲調,飄在水榭亭中,蕩起湖面上層層水紋,飄蕩在公主府每一處角落。直直飄出公主府外,融合著內力的琴聲一再順著他想飄去的方向飄遠。

  公主府的婢女都癡癡欲醉。

  鳳紅鸞早已經止住了臉上的笑,怔怔的坐在樹下。木槿花瓣砸在她肩頭,那琴聲和那清唱的歌詞似乎砸在她心上。

  玉子墨雖然淡然而坐,但杯中茶早已經冷卻,半響,一動不動。

  京城郊外,雲錦忽然勒住馬韁。調轉馬頭看著公主府的方向。如玉的俊顏瞬間掀起波瀾。也不過瞬間,便煞然隱去,恢復清寒光華。

  靜靜的端坐在馬上,身姿筆直的聽著熟悉的曲調一再衝擊他的耳膜。

  一曲落,餘音似乎依然留在他耳邊。腦中想起的是那日水榭亭中兩人相互偎依在一起的情形,當時是如此的花月靜好。

  可是,一切不過是煙雲一夢!

  「少主,回去吧!公主也許是一時意氣!」風影、霧影跟在暗處受不住了。立即勸道。

  「走!」雲錦眸中剛剛一絲飄渺瞬間煙消雲散,清寒的聲音沉聲吐口。雙腿一夾馬腹,駿馬四蹄揚起,絕塵而去。

  風影、霧影只能跟隨。

  藍子逸如玉的手忽然一推琴弦,歎息一笑:「我已經盡力了!」

  玉子墨看著被藍子逸推開的琴弦,目光定在鳳紅鸞的院子,那裡一動不動,移開目光看向公主府門口,並不見那一襲白衣如雪出現,他也一笑:「不錯,你已經盡力了!」

  §第四卷 第三十章

  水榭靜寂,公主府每一處都透著琴聲過後的靜寂。

  二人再不開口,藍子逸目光看向鳳紅鸞所在的院子,似乎透過高牆看到木槿樹下坐著那人兒,如抽幹了靈魂一般,讓人疼入心裡。

  半響,他清潤的聲音透著一抹微啞:「這曲子名叫傾盡天下。」

  「曲如其名。」玉子墨點點頭,目光也看向鳳紅鸞所在院子高高的圍牆。好一曲傾盡天下,一笑,歎息:「我們成了這一曲終結的見證人麼?意料之外。」

  「也在情理之中。」藍子逸收回視線,看向玉子墨,眸中有什麼隱隱流動:「墨師兄真以為他們就這樣完了麼?」

  玉子墨鳳目閃過一抹清幽,並不答話,而是將手中的冷卻的茶一飲而盡,起身站起來:「她的身子本來就極寒,不適宜長久吹這冷風。」

  話落,抬步走下水榭,向著鳳紅鸞的院子走去。

  藍子逸坐著沒動,看著玉子墨走進了院子,一笑,對著身後一招手,吩咐道:「將琴收起來吧!」

  「是!」有人立即上前,收走了古琴,退了下去。

  藍子逸身子坐著未動,繼續自斟自飲了起來。

  走進院子,玉子墨一眼就看到了怔怔的坐在木槿樹下的人兒,木槿花灑滿她頭上身上,衣衫單薄寬大,更顯她整個人清瘦柔弱。

  淚痕尤掛在臉上,被風吹幹,但絲毫不損那容顏絕美。

  玉子墨腳步微頓了一下,抬步走近鳳紅鸞,在她面前站定,看著她,清淡的聲音含著一抹溫潤:「如果現在要追還來得及。」

  鳳紅鸞一動不動。低著頭也不抬起。

  玉子墨一歎,彎身,伸出手臂將鳳紅鸞的身子抱起,向屋裡走去。對著一旁的梅姨吩咐道:「去熬一碗姜湯來,再弄來些清粥小菜。」

  「是,奴婢這就去!」梅姨已經陪著鳳紅鸞站了半響,如今見玉子墨總算將鳳紅鸞抱進了屋避免冷風吹,她頓時松了一口氣,連忙去了。

  回到房間,玉子墨將鳳紅鸞放在床上,取過枕頭讓她半靠倚著,展開被子給她蓋在身上,又走到窗前將敞開的窗子關上。回身在暖爐裡加了炭火……

  房間很快就暖了下來。

  做完了一切,抬頭,見鳳紅鸞依然保持著他放下的姿勢一動不動的坐著。玉子墨再次一歎,抬步重新走到床前緩緩坐下,拉過鳳紅鸞的手,將溫暖的內力注入她體內。

  鳳紅鸞依然一動不動。

  半響,鳳紅鸞的身子暖了下來,玉子墨才罷手,清淡溫和的聲音開口:「師弟待你之心天地可鑒。心甘情願為一個女子做到如此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孰重孰輕,他心中自是明白。你……」

  玉子墨話音未落,鳳紅鸞低著頭忽然抬起,看著他:「我做錯了麼?」

  玉子墨未出口的話頓時止住,誰對輸錯,誰又能說得清。

  鳳紅鸞重新的低下頭,袖中的手一道道血痕劃開,她已經感覺不到疼。鮮紅的血將藍色水袖渲染成紅色,觸目驚心。

  玉子墨此時看到頓時一驚,伸手拉過鳳紅鸞的手:「你這樣作踐自己,可是違背了初衷?你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又同他有何區別?」

  玉子墨的聲音很大,清淡的聲音含了一抹淩厲:「若是如此,你就是做錯了!你想想你若是現在死了,他會如何?」

  鳳紅鸞緊攥著的手頓時鬆開。看向自己的手心,那裡不知何時已經是血肉模糊一片。

  玉子墨不再說話,轉身走了出去。不出片刻便拿著藥箱走了進來,給鳳紅鸞包紮手上的傷口。

  鳳紅鸞看著那絹布一層層將她的手裹住,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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