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絲洞38號(105)_衛風

一〇五

　　第三十章螺殼中方寸天地

　　與我沉睡三百年不同，他……他明明有那麼自由的心靈，廣闊的思緒，卻只能困居於黑龍潭底小小螺殼之中，歸根結底……

　　我們從一處爬滿綠藤綠葉的窄洞口鑽過去，要鑽出去的時候我想了想，還是提醒他們，「這個洞口，是只出不進的……」

　　「什麼？」

　　鳳宜傲慢地一腳就踏了出去，接著他就像一塊大石頭被無聲的暗流一下子就卷走了，眨眼間沒了蹤影。

　　三七啊的一聲，我才來得及解釋下半句，「因為當時設計的這個洞口就是逃生用的啊，只能從此處出去而不能從這裡再進來，外頭的暗流本來就特別急，被我又施法，所以……不過對子恒肯定沒問題的，三七你也多當心。」

　　三七沒說什麼，身體輕飄飄向外一投，眨眼間也被漆黑無光的水流給卷走了。

　　敖子恒說：「你先吧。」

　　「好。」

　　這暗流我下過好幾次，知道它的方向速度和裡頭讓人頭暈的一些漩渦都在什麼時間什麼位置上出現，閉住氣，頭下腳上地躍進了暗流裡。

　　身體一下子被巨大的水流的壓力包裹住了，似乎胸膛裡所有的空氣都要給擠迫出來一樣，除了放鬆自己，保持內息，順著水流的急速旋轉和向下衝擊的勢頭，別的都不用想。

　　正因為如此，這個出口才不可能從外面再次進來，別說這水流本身就不大可能逆流成功，裡面還有我施的法咒呢，的的確確是只能當一條單行道。

　　耳朵裡雖然沒有灌進水，卻充滿了轟隆隆的水聲，那不光是耳朵裡聽到的聲音，似乎那聲波和水壓遍佈全身每一寸皮膚上。大概過了有將近三分鐘的時候，忽然身體一輕，身體被沖到了一片淺灘上，水流變緩，我急忙手腳並用，從水中躍起跳到岸邊石頭上。

　　三七也已經抓著了石頭，我還伸手拉了她一把，鳳宜濕淋淋地爬出水面，一直很飄逸的精彩的髮型已經完全不成型了……

　　有人說拔毛鳳凰不如雞，這落湯鳳凰可也沒好到哪兒去。

　　他一臉菜色，有些搖搖晃晃地走上岸來，然後一下子坐在樹根旁邊不起身了。

　　而敖子恒……

　　人家是龍族啊，這樣小小的急流估計根本不夠看。我只瞧見一道碧青的光弧從水面騰起，然後敖子恒的身形就出現在我們身旁了，身上滴水未沾，髮絲飄逸如故，這一對比，顯得鳳宜就更加狼狽委靡了。

　　敖子恒輕輕咳嗽一聲轉移注意力，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我老盯著鳳宜看，以免他惱羞成怒。我從善如流地轉開頭問敖子恒，「怎麼？你有什麼事？」

　　「剛才在水中的時候，我想到一件事。」

　　「什麼？」

　　「或許不準確，要等下印證看看。」

　　可能敖子恒啥事也沒想到，純粹是沒話找話說。

　　我轉頭看看山勢地形，指指朝北的方向，「出事的村子就在那邊。」

　　我們四個人展開身法，我的飛行縱躍之術也是練過，不過不如三七的身法優美好看，而敖子恒和鳳宜根本就化做一道青氣，一道紅光，仿如天邊彩虹一瞬間掠過藍藍的天際。

　　村子裡的人都死光了，也沒有人過來掩埋屍體，這會兒的天氣雖然已經初秋卻還是暑熱未退，遠遠就聞到一股惡臭。

　　我伸指在鼻子上點了一下，讓自己聞不到臭氣。

　　可是我卻不能把眼睛也掩起來不去看那裡的慘狀。

　　那些人的死狀十分淒慘，他們的表情都非常痛苦，有個男子半靠在竹籬前，他的眼珠都要瞪出眼眶了，我只看了一眼就飛快地轉過頭。

　　鳳宜這時候倒不擺他的架子，仔細地去察看那個人的傷口，然後他和敖子恒兩個人湊在一起低聲說話，我和三七站得遠遠的，我看三七也不大敢看，本來就是，雖然是妖，但是女妖這方面顯然沒有男的堅強。

　　「老實說……早知道我就不出來了。」除了帶個路我又沒有別的用，而且就算沒有帶路，鳳宜和敖子恒就是聞著這股屍臭味兒也肯定能準確無誤地找到這個地方。

　　三七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看，白裡透青，整個人顯得有些無精打采。我隔著袖子碰她一下，結果好像把她嚇了一大跳，她飛快地轉過頭來，一副受驚的表情看著我。

　　「那個……」我有點不好意思，遞給她一個小瓶，「這個，擦一擦可以提神的，你怎麼了？昨晚沒睡好？還是修煉遇到什麼難處了？」

　　「沒有。」

　　她沒接我遞的瓶子，我就給自己擦了一點兒在太陽穴處，有些辣，接著就是清爽舒爽，這藥油還是我在山下買的，挺好用。

　　前面兩個人說完了話，敖子恒朝我們走過來。

　　「你們兩個，先將耳朵塞起來。」

　　嗯？封了鼻子還不夠，還要再塞耳朵？

　　「鳳宜要用方法把那些東西逼出來，你們兩個也都算是蟲類……」

　　「明白，明白。」

　　我立刻聽話地伸指在腦袋後麵點了一下，封了自己的聽覺。三七也照樣做了。

　　鳳宜站在村子靠西邊原來的那片曬穀場上，頭髮都披在身後，只看背景，還以為是位絕色佳人。絕色倒是絕色，可是佳人卻……

　　忽然間好像有股力量狠狠推了我一把，我腿一軟幾乎跪在地上，敖子恒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我，再看三七，她扶住了樹。

　　鳳宜的嘴唇微微開啟，我聽不到聲音，可是卻能感覺到一股像無形的潮水似的力量，一波接一波洶湧而來。

　　鳳老大，你夠狠，連超聲波攻勢都出來了。

　　對於蟲子來說，尤其是飛蟲，對空氣中的聲波一向感知敏銳，相對地，在這種聲波攻勢面前也就根本談不上有什麼抵抗力。

　　鳳宜他們一開始總是找不到那挖心殺人的兇手，大概……大概就是這些七心蛾體型極小動作又快，藏匿起來非常方便，所以他們一次一次無功而返。

　　但是鳳宜這一招，真狠。

　　若是那些蛾子還藏在這裡，那一定不震死，就得給震出來。

　　鳳宜的袍袖和頭髮都飄了起來，像是被勁風鼓蕩著，他的眼睛眯著，看起來有一種少見的肅然，高高在上，讓人有種望而生畏的感覺。

　　怪不得我會一直這麼怕他，不敢在他面前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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