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絲洞38號(81)_衛風

八一

　　「還算住得過去。」他問，「你住什麼地方？」

　　「盤絲洞啊。」

　　進了廳，牆上掛著兩張字畫。微微泛黃的紙上，那一筆字有如行雲流水，又如龍騰鳳舞……

　　我雖然不懂，可是看著那些筆劃、字體，也覺得心情為之一松，似乎呼吸都深長暢快了。

　　「喝茶。」

　　我受寵若驚，趕緊接過茶杯，「多謝了。」

　　茶水是淺淺的綠，不說喝，光聞著就清香縈繞，回味無窮。

　　「鳳前輩，你這生活品質夠高的呀。」

　　一樣是隱居，人家就是清茶美景，書畫怡情。我呢，就跟老鼠一起窩在山洞裡，別說詩情畫意了，灰大毛那種以吃遍天下美食為志願的性格，弄得洞裡天天不是酒味就是菜香……

　　人家是超凡脫俗，我們是汲汲營營；人家是仙風道骨，我們是酒囊飯袋，境界不同。

　　有什麼辦法呢？鳳宜天生就是神鳥，我們不過是不入流的小精小怪。

　　數年不見，鳳宜的修養似乎比從前是好多了。

　　不過還是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啊。

　　鳳宜看著外面的庭院，我看著手裡的茶杯。

　　過了一會兒，他清清嗓子，低頭看他的茶杯，我則挺挺腰，然後轉臉看外面的庭院。

　　這院子的視野真不錯。

　　朝遠處看，群山郁青，煙雨霧縈。

　　果然住在高處會讓人心胸更開闊。

　　冷場半天，他忽然說：「留下吃頓便飯吧。」

　　「哦？噢……」

　　他為啥要留我吃飯呢？不不，從這件事的根子上說，得先弄明白他幹嗎邀我來他家裡做客啊。

　　有個穿青衣的少年擺好了飯桌，挺豐盛的，葷素齊全，五彩繽紛。

　　蒸魚的味道最好，味道異常鮮美肥嫩。嗯，這做菜的手藝實在高明。這魚應該是先醃再蒸的，味道都滲進去了，而且又不失魚肉的鮮味。

　　「喝點酒吧。」

　　「哦，我不太會喝。」

　　「淡酒，不妨事。」

　　酒是挺淡的，不過淡不是說味道薄，而是一種很清澈的感覺。

　　要不說酒能壯膽呢，喝了兩杯，我居然感覺挺輕快挺美的，看著鳳宜也不緊張了。

　　「嘗嘗這個，我常吃，味道還好，清熱敗火的。」他指著一道青青的菜絲。

　　「哦。」

　　我夾了一些，放嘴裡嚼嚼。

　　很嫩，很脆，口感清爽。

　　「這是什麼菜？」

　　他愣了一下，沒說。

　　「哈哈，是我糊塗了，你肯定也不進廚房，也不研究這些吃的，我想你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菜吧？」

　　他看我一眼，「我知道。」

　　「咦？那你說啊。」

　　「唔……這個是野菜，沒什麼大名，吃的人都管這叫……蛛絲菜……」

　　蛛，絲，菜？

　　是挺形象的，一根根菜絲細細的。不過，怎麼這麼彆扭啊？

　　而且他還常吃？真是說不出的怪異啊。

　　我有一口沒一口地，等了一下筷子送到嘴裡沒吃著東西，我才看見我不知不覺竟然把一盤子菜絲都給吃光了。

　　桌上的碗碟已經空了大半，難道全是我幹的嗎？

　　這個……我在鳳宜面前這麼猛吃，那什麼……肯定又要被他笑話嘲諷了吧？

　　不過看看他，好像沒什麼感覺一樣，吩咐那個侍立在一旁的少年盛湯給我。

　　好吧，湯也很好喝……反正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現在裝矜持也來不及了。

　　妖怪也是有好處的，人的胃肯定裝不下這麼多食物，非撐壞不可。但是我現在吃了滿桌子的東西，居然也沒有被撐著的感覺。

　　湯裡放了一點兒醋，喝著的時候感覺那種微微的酸意在舌尖上跳舞。

　　飯菜撤下去，我和鳳宜又開始端著茶杯，你看我我看你地冷場了。

　　「前輩，我想我還是先告辭了……」

　　「怎麼？我這院子俗濁逼人，不能多待？」

　　我窘，低下頭。

　　這簡直是欲加之罪啊。

　　「不是的，我出來的時候沒跟三六她們說，所以……」

　　對了，三六，還有三七。

　　三七要是知道我被鳳宜請來吃飯，卻沒她什麼事兒，一定會心裡不舒服吧？畢竟，她是喜歡鳳宜的呀。

　　「那個……」

　　「你沒什麼要事的話，不妨住下。」

　　「啥？」我的眼珠都要瞪出來了。

　　這個世道真是亂了……

　　連騷包鳥都變得平易近人熱情好客了！

　　「不不不，這可不合適……」我開始極盡客氣地推辭。廢話，吃了他家的飯都夠讓我不安了，再住一宿，沒准就被他謀害了，被哪只鳥一嘴啄了吃了。就算吃不了，那驚嚇也是夠受的。

　　鳳宜眉頭一皺，「你哪來這麼多廢話？讓你住你就住，明天還有事兒！」

　　我一抖，頭一縮。

　　沒辦法，不是我沒出息，而是我天生對他有種畏懼感，怎麼都抹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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