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絲洞38號(26)_衛風

二六

　　「我是碧水潭的恒元居士，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但是我絕非妖怪。桃花觀既沒有擅殺人命，也沒有為禍一方。不知道你所指的大禍臨頭，是什麼意思？」

　　小道士的嘴巴閉得緊緊的像嚴絲合縫的蚌殼，看著敖子恒，就是一個字也不說。

　　我也覺得事情有點兒嚴重。

　　這個小道士來得蹊蹺，講話又藏頭露尾，叫人怎麼能放心？

　　不過他說特地來找我，倒讓我心裡熱了一下。

　　小道士居然還記得當年的小蜘蛛……當然了，對他來說是當年，對我來說過了也沒多少天。畢竟這五年我是一晃即過，根本沒有那種已經過了很久的感覺。要是真的把這五年結結實實地過了，我可能也早把小道士這個人忘得差不多了。

　　敖子恒看我一眼，點了一下頭，低聲說：「此事一定事關重大，你又不肯明說，那我只好得罪了。」

　　小道士喝道：「你想……」

　　做什麼三個字沒說出來，子恒的袖子朝他眼前一揮，小道士頓時成了呆木雞。

　　「子恒，你這是……」

　　「你不用擔心，只是想從他嘴裡問幾句話。」敖子恒朝我說完，又轉頭問小道士，「你為何到此？」

　　小道士皺著眉，露出迷茫又痛苦的神色。

　　敖子恒再逼問一句，「桃花觀有什麼禍事？」

　　小道士額角見汗，像是在為極痛苦極為難的事掙扎不休，敖子恒又逼問了幾句，他的臉色漲得通紅，漸漸發紫，可仍然不說話。

　　我看著都替他難受起來了，顯然他在抵擋敖子恒的法術，自己在天人交戰，痛苦難當。

　　「他心志倒很堅定。」敖子恒低聲說，「再問，他可能還是不說，但是他必受極大損傷。」

　　「那個……要不就不問了……」我心裡有些愧意，他特地來提醒我，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禍事，但是我和敖子恒這麼逼他卻不應該。

　　小道士的汗涔涔而下，領子和肩膀都濕了。

　　「子恒，你……給他解了吧，好像很難受啊。」

　　敖子恒看我一眼，沒說什麼，又揮了一下袖子，小道士頓時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一頭栽在床頭。他眼睛翻著，死死盯著我，那眼光讓我心虛、膽怯、臉發燙。

　　他死死咬著嘴唇，手橫在胸前擺了個防禦的姿勢，看起來很堅強，可是眼裡亮晶晶的，水光閃爍，好像在說，為什麼我跑來告訴你你要這樣對我？妖怪果然都是不能相信的，妖怪都是不能相信的！

　　說起來我真覺得自己有點兒兩面不是人。小道士來提醒我，被這麼折騰。敖子恒又不是桃花觀的人，要不是因為我，估計他也不會逼問小道士。

　　我一轉頭看到床前的銅鏡，裡面照出一隻傻蜘蛛。

　　我活該啊！本來就不是人，把自己當人看，其實我只是只蜘蛛而已。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轉頭看敖子恒，「他好了嗎？能不能送他走？」

　　敖子恒點點頭，然後又想起什麼似的搖頭。

　　「呃？」

　　不行？

　　又點頭又搖頭什麼意思？

　　「你送他走，你也別回來了。」

　　「啊？」

　　「他雖然不肯說，但是看得出來他不是來騙你的，桃花觀只怕立刻就有禍事。你把他送走，先找個地方躲一躲，不要急著回來。」

　　我先茫然地點了點頭，然後馬上回過神來，用力搖頭。

　　「我是桃花觀的弟子，怎麼能扔下觀主和同門說走就走？既然有禍事，我得去通知他們一聲大家好防備！子恒，這個小道士就麻煩你讓人送他走吧，別為難他。」

　　我要往外走，可是眼前青影一閃，敖子恒擋在我身前。

　　「不成，你不要回去，我差人去替你傳信。」

　　我搖頭，「你這兒也未必安全，你送小道士走吧，然後你別回來了。要是有人來對付桃花觀，說不定就是順手也會和碧水潭過不去。對了，不知道鳳凰坡那兒怎麼樣，得叫人也知會一聲……」

　　這麼一想我真是一秒都待不住。

　　可是我再想繞過敖子恒爬出門的時候，忽然間背上一酸，八隻腳都沒了力氣，啪嗒一聲趴在地下。

　　「敖子恒！你這大混蛋！」

　　他像沒聽到一樣，手一抄把我給托起來，喊過小魚精吩咐了兩句。他說的不是我能聽懂的話，然後把我遞到了小魚精的手裡，自己頭也不回地匆匆踏出門去。

　　「喂，小魚，你讓我回去！」

　　小魚精臉色沉重，根本不理會我說什麼。

　　我和小道士被帶出了敖子恒的洞府，小魚精匆匆地將我們送到碧水潭邊，招來一隻老龜，「把他們送走，向西去，越遠越好。」

　　小魚這時候說的不是他們水族的話，我能聽懂，老龜十分訝異，慢吞吞地問：「出了什麼事？」

　　「不要問了，你送他們走，最好找個地方躲起來，看起來咱們這兒要不太平了。公子還讓我去通知其他同伴，啟動三環陣，大家全要小心。」

　　老龜也沒多問，背起小道士和我，上岸就朝西爬。

　　不是吧……它的速度怎麼這樣快了？

　　我雖然急得要命，還是忍不住疑惑地問：「龜大哥，你怎麼能爬這麼快？」

　　「沒事的時候當然慢慢爬。」他一邊快速朝前一邊說，「有事當然要趕快了。小蛛，到底出什麼事了？」

　　「我也不知道啊。拜託龜大哥，你把我們扔下吧，我還要回桃花觀去的！」

　　「不行，既然是公子的吩咐，那我一定要把你們送走。」

　　「龜大哥求求你了，我真的有要緊事要回桃花觀啊！」

　　「不行。」

　　「龜大哥……」

　　「不行。」

　　「求求你……」

　　「不行……」

　　「你混蛋！」

　　「……」

　　我動又動不了，勸又勸不服它，急得快要吐血。老龜的可靠是遠近有名的，換句話說就是特別的死心眼兒，既然敖子恒如此吩咐了，那他一定是要貫徹到底的！

　　他的速度真快，我還從來沒有離開桃花觀這麼遠過，尤其是西面，從來沒有來過。

　　小道士也醒了，不過他還沒法兒動，不知道是不是桃花瘴的效力還沒全消退。他的頭隨著老龜的背殼起伏輕輕晃動，歪向一邊也不看我。

　　小樣！

　　我氣不打一處來，可是又覺得……他也挺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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