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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第二天早上,佟氏起床後,只覺得神清氣爽,想到女兒昨晚叫自己和水服下的那粒藥丸,不知是哪裡來的,似乎很有效。正思量間,素雲進來侍候她梳洗,過後說道:「姑娘叫人備下了早飯,太太先吃了吧?」

  佟氏依言吃過,正好碰見淑寧從外頭進來,道:「額娘,給二哥二嫂地賀禮已經備下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佟氏去看了,只見自己夫妻二人那份是一個金鎖,一對荷包,裡頭各自封了兩個小元寶,還有四匹綢子和幾大包名貴藥材,心中暗暗點頭。再看淑寧自己那份,卻是一對荷包與一對裝飾作用更大於實際作用的繡花嬰兒鞋;端寧那份是一對玉牌,玉質都很好;賢甯、小劉氏與小寶三人的份,淑寧居然也都備下了。佟氏甚是欣慰,只是再添了一對銀腳鐲,便叫人捧著,往杏院去了。

  她直到臨近中午時才回來,心情很好。那拉氏對她極客氣,看來自己在伯爵府裡地地位更穩當了。回到正房坐下,她叫來二嫫,摒退左右,問起昨天去將軍府的情形。

  二嫫回答說:「陪嫁地八個人,四個丫頭除了那個九兒是一個月一兩地,其餘都是一吊錢的例,四個男僕,兩個一吊錢地,兩個五百錢。他們那邊要過來的人還未最終定下,溫夫人說過兩日會給咱們一個准信。只是她說請教了老人家,家俱什麼的,要婚禮前一天才與嫁妝一起送過來。」

  佟氏皺皺眉:「算了,要是送來的東西有什麼差錯,沒臉的是他們。涼珠的事,他們怎麼說?」

  二嫫道:「我問了他家管事,說是沒有收房這回事,只是那涼珠老子娘都在府裡當差,主人家不忍心叫她骨肉分離,所以許她不陪嫁。崇二爺身邊的丫頭上個月嫁了人,如今身邊沒有可靠的人使喚,所以便索性把涼珠調了過去,但沒說什麼屋裡人的話。」

  佟氏冷笑:「別是哄人的吧?到了他屋裡,是不是屋裡人,誰知道呢?」

  二嫫道:「我在溫夫人面前,故意問怎麼沒讓涼珠陪嫁,她只說是丫頭年紀大了,又總生病,所以沒讓她跟過來。她一個字也沒提咱們姑娘的事,只是問了句宮裡是不是又派了人來。」

  佟氏皺眉道:「難道她聽說了宮裡派人來的事,擔心我們淑兒會被指婚,所以死了心麼?結果都還未出來呢,當初他們明明問的是,如果淑兒選秀落選,能不能許給崇禮。他們早就該知道的,如今說這話,有什麼意思。罷了,我也不多說,只看以後的情形吧。」

  她雖這麼說,其實已經在心裡拿定了主意,崇禮雖然條件很好,但自家女兒更出色,必能找到更好的人家。她想到這兩日淑寧料理家務的情形,更覺不能委屈了女兒。

  端寧臨近傍晚才回來,但已經是近來回家較早的一次了。他先給母親請了安,陪著說了幾句閒話,才找到妹妹說:「你快過來我院子,有好東西給你瞧。淑寧好奇地跟過去,只見梅院中放著三盆梅花,居然都是小巧玲瓏,連盆帶花,不過二尺來高。端寧笑道:「你知道這是誰送我的?是桐英!難為他怎麼弄來。」

  盆栽的梅花也不是沒見過,但通常見的都是黃色的臘梅,這三盆卻都是紅的,與尋常梅花無異,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著實難得。淑寧回想起當日的紅梅畫與詩,心中升起一股甜意。

  端寧瞧見她的神色,忍著笑道:「不過他送我這梅花,說是給我新院子添妝,可這三盆是怎麼回事?又不是成雙成對的,而且還偏偏有一盆顏色比另兩盆深一些。他平日就不聰明,居然連送人的新婚禮物,也是胡裡胡塗的。」

  淑寧扁扁嘴,心裡卻猜到大概是桐英要送給自己的,卻怕人說閒話,才特意走了曲線。她瞄了哥哥一眼,心想:我不信你沒猜到。

  端寧偷笑,見妹妹臉上發紅,手指頭眼看要擰過來了,忙道:「我只要兩盆淺色的裝點書房就好,那盆大紅的,就轉送給妹妹吧,我看它與你屋裡那幅梅花圖倒也相配。」

  淑寧不好意思地笑了,捶了哥哥兩下,卻又施禮謝過,便親手捧了那紅梅回院去了。

  一七八、喜慶(上)

  康熙三十四年的新春,乃是伯爵府滿服後的第一個新年,照理說應該辦得隆重一些才是。只是那拉氏想到正月裡還有三件喜事,包括端寧娶親、芳寧出嫁以及順甯長子永瑞的滿月酒,花費太大,所以想稍稍節省一些,便與佟氏及沈氏商量了,不請戲班子,也不放煙火,只是合家吃酒席便罷。

  佟氏倒沒什麼要緊,她眼下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兒子娶媳婦的事上,所以並不關心過年是大辦還是小辦,只是對那拉氏提議將娶親的酒席由兩日酒改為當日酒有些不滿。不過因將軍府那邊也不願太過顯擺,所以才同意了。

  沈氏卻有些不高興,那三件喜事都與四房無關,憑什麼叫他們跟著少了熱鬧?不過她本是書香出身,倒也不會與妯娌在這種俗事上爭吵,勉強妥協了。所以最後新年酒宴的安排,戲班子免了,但煙火還是要放一放。

  除夕夜的家宴,二房也回來參加了,還帶了誠寧新娶的媳婦萬琉哈氏來見本家親眷。

  誠寧的喜事,是在臘月前辦的,只因聽說了行四的端寧婚禮定在正月十四,加上新娘的父親要放外任,才加緊辦了。足足擺了三日酒,全城都知道他家娶親辦得體面。但興保只在第一天請了本家的親人過去喝喜酒,大多數時候只顧著招待其他達官貴人,晉保這邊覺得受了冷落,便也淡淡地,女眷中只有那拉氏與沈氏帶著李氏去了,其他姐妹妯娌都沒去。三房這邊,張保夫妻都在任上。所以只有端甯過去賀了,淑寧則一直在家學規矩,壓根兒就沒空理會這事兒。

  淑甯姐妹幾個是頭一回見三嫂萬琉哈氏。果然長得有幾分姿色,但那一雙吊梢丹鳳眼卻顯示出幾分厲害。結果談了一會話。事實便證明了誠甯早被妻子壓制住,變得老老實實的,連與兄弟們私下說話喝酒時,都不敢放什麼狠話,生怕有人傳給萬琉哈氏知道。慶寧對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安寧他們卻暗暗嘲笑不已。

  奇怪的是,索綽羅氏與媛甯對萬琉哈氏卻極客氣,一點要擺婆婆小姑架子的意思都沒有。淑寧聽其他人私下議論,得知她父親是一省總督,幾個哥哥官職最低的都有六品,果然是一等一地顯赫人家,真不知道誠寧前世燒了什麼香,居然討得這麼一房媳婦。

  那萬琉哈氏雖然厲害,畢竟是新媳婦。見了這一大堆長輩親眷,倒也顧慮著自家名聲,略裝得靦腆些。她早聞本家二小姑婉甯的美人之名。原有些不忿,見了本人。也有些服氣。只是心中難免有些妒意,所以只與芳甯淑寧這兩個好脾氣又長相平凡的說話。偶爾搭理婉寧,說地話都帶了刺。

  反倒是一向與婉寧不對付的媛寧,表現得十分嫻雅端莊,一直微笑著小聲與姐妹嫂子們說話,完全沒有針對婉寧地意思,甚至還笑著與她打招呼。閒談時,她還一副語重心長地對婉寧說:「我近日聽說了些二姐姐的事,也為姐姐高興。只是我有一句話要勸姐姐,萬事收斂著些,等事情成了定局,再得意不遲。不然將來有個什麼變故,姐姐豈不是難做人?」

  她一副「我很好心告訴你別不知好歹聽不得逆耳忠言」的模樣,婉寧沉不住氣,冷笑道:「多謝妹妹提醒了,我自有分寸。」然後瞧了瞧她身上的大紅旗袍,掩嘴笑道:「四妹妹身上的衣裳紅得真好看,不知是不是怕日後穿不著了,所以先穿個夠本啊?」

  媛寧面上閃過一絲陰影,淡淡地道:「姐姐說笑了。」手裡卻用調羹攪著碗中地湯,把裡頭的肉塊都碾得糊爛。

  芳寧有些不安地勸婉寧別亂說話,婉寧卻只是哼了一聲,眼睛斜了媛寧一眼,又瞄向萬琉哈氏。淑寧見情形有些不妙,生怕她們又吵起來,便藉口酒冷了,叫個媳婦子把她們姐妹幾個的冷酒撤下,另熱了新的換上。然後便拉著媛寧問起那家做衣服的裁縫鋪子,最近可有什麼新款式新花樣。媛寧倒也合作,說得津津有味,席上其他人也被引出了興趣,紛紛聊了起來。

  淑寧暗暗松了口氣,正轉頭去與婉寧搭話,卻只見她幽幽望了自己一眼,歎道:「三妹妹,你真會做人,只是你整天這樣兩邊討好,八面玲瓏,難道不累麼?」

  淑甯一愣,默然不語。她其實也發覺自己現在是越來越圓滑,越來越「賢良淑德」了,不知是因為在大家族裡生活久了,受了母親佟氏的影響,還是崔嬤嬤的教導起了作用。這樣的生活,的確是有些累。

  也許是因聽了婉寧這番話,引出了她地一段心事,她在宴席結束前一直很安靜,只是別人問起話時才回答幾句。佟氏遠遠望著,不知女兒是不是有些不舒服,遣了丫環過來問,得知無事,才放了心,仍舊與妯娌們搭話。倒是那拉氏打量了女兒那桌幾眼。是時光飛逝的分割線

  轉眼就到了正月十三,正好是端寧婚事的前一天。新院子裡裡外外都佈置妥當了,只等女家送妝奩過來。

  將軍府地人不到午時就把東西都送過來了,一路敲鑼打鼓的倒也熱鬧。整整六十四抬嫁妝一一擺在前院,供人觀看。除了新房裡用地雕花大床、梳粧檯、八仙桌、三條案、大衣櫃等大件家俱,還有一箱箱地四季衣服鞋襪、金銀珠寶首飾、綢緞絹紗毛皮、琴棋用具、古董書畫,連被鋪枕頭碗碟盆盂拂塵掃帚之類的都齊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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