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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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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寧在馬車裡細細盤算了許久,素馨在旁邊看著她臉上神色變幻,輕輕喚了一聲,見沒什麼反應,想了想,還是住了嘴,只時不時奇怪地看她一眼,但淑寧卻渾然不覺。 回到伯爵府,已近傍晚了,淑寧先去見過大伯父大伯母與叔叔嬸嬸們,稟告了父母上任的事,聽了一番訓導後,才回了槐院,然後看到端寧正站在院門口迎接自己。 聽說父母弟弟安然上路,而房山別院中一切安好,端寧輕輕點點頭,又道:「崔嬤嬤已經到了,正在房裡等你。妹妹你……要多保重,我今晚開始要搬到別處住了,你萬事多加小心。」淑寧大驚,忙問是怎麼回事。 原來崔嬤嬤來了以後,問過情況。便勸端寧搬到別處去住,因為他已經算是成年男子了,還和妹妹住在一個院裡。不太合適,還說:「少爺十四歲時就該搬出去住了。佟家都是這樣的規矩,想不到這裡府上卻不講究這些。」 其實端寧十四歲那年,父母弟妹都在廣州,他一個人住槐院,自然不需要搬走。回京後。因為又鬧分家又要守孝,不好大興土木。接下來又有了房山別院,他們一家子,一年裡倒要在房山住上七八個月,槐院裡仍舊是端寧住得最多,因此一直拖到要娶妻時,才另行安排院子。 端寧心中雖然不願,但因崔嬤嬤是外祖母派來的,又有佟家管家陪著。不好太駁了面子,才勉強同意了。本來是要搬到外書房去住的,二嫫去驗過新院子的工程進度。收拾出一間偏廂來,讓端寧住下了。 淑甯聽完哥哥地解釋。才知道了是怎麼回事。端寧對她道:「雖說我如今白天要上差。晚上又不在槐院住,但妹妹的事。我是不會不管的,你有什麼委屈,一定要告訴我。我雖然看在外祖母面上尊稱她一聲嬤嬤,但絕不會眼看著妹妹受欺負地!」 淑寧微笑著點點頭,才跟著端寧進屋去見那位崔嬤嬤。 但這位嬤嬤卻與想像中有些不太一樣。她看上去有五十多六十歲了,瘦高個兒,穿著半新不舊的袍子,兩把頭上插著根銀簪,耳朵上掛著兩個銀墜子,除此之外,一應首飾俱無,只是全身上下,都打理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地,讓人有些好感。她容貌平常,細眉細眼,神色平靜,卻沒什麼表情,一張嘴輕輕抿著,卻不是抿成直線,略略彎了一點似有若無的角度,倒讓人覺得不太冰冷。 她說話慢條斯理地,聲音不大,卻吐字清晰,而且意思清楚明白。與過去教芳甯的幾個滿臉橫肉態度兇狠的嬤嬤,還有說話行事透著刻薄的何嬤嬤不同,這位崔嬤嬤起初給人一種和氣好說話地感覺,但事實上卻是個一但拿定了主意便不會輕易更改的人,而且耐性很不錯。 淑甯曾聽母親介紹過這位嬤嬤。她本是已故孝康章皇后宮中舊人,只不過不是親信近侍,而只是一名尋常宮女。當年孝康章皇后佟佳氏過世時,四名近侍宮人,除去一名宮女自殺得太過乾脆,得以被鄭重收殮陪葬外,其餘三人都被攔下,賜了金銀後放回家中。當中只有一人是聽從父母之命嫁了個小軍官當填房,其他兩人早早被佟國維家請回家中供奉,專責教授佟家女兒。而崔嬤嬤與其他普通宮女,則是挨到三十歲才出了宮。 崔嬤嬤出身內務府包衣,十三歲進宮,三十歲出宮,在皇宮裡足足生活了十七年。宮中禮儀她都是熟知的,而且還知道不少禁忌之事。當年她出宮後,已作了終身不嫁的打算,沒想到很快就和另兩個同伴一起被佟家旁枝接去,也一樣當上供奉嬤嬤。她雖不如那幾位昔日近侍那般受人尊敬,但長年帶著姑娘們做針線學規矩,加上為人又方正嚴謹,小輩們見了都要乖乖低頭行禮。 淑寧與她說了一會兒話,便知她不是個好應付的人物,但因在路上便拿定了主意,倒也沒什麼抵觸之心,只是略略探了探她的口風,可否移到房山去住著,那裡地方清靜寬敞,也不必擔心有人打攪。 但崔嬤嬤斷然否決:「姑娘糊塗了,想來太后宮裡還會再派人來相看幾位姑娘,到時候若姑娘不在府裡,豈不是不便?何況這院裡地方大,正好練習,少爺已經搬出去了,一樣不會有人來打攪。」 淑甯只得低聲應了。其實她打的就是這個主意,若能避開宮中使者,自己也好做手腳,而且,在房山住著,裡外都是自家人,崔嬤嬤再有能耐,又能怎麼樣?佟家在京中鞭長莫及,沒法替她撐腰。不過顯然,現在這個如意算盤是打不響了。看來自己明天就可以派人送信給扣兒,讓她把那幾箱行李送來了,同時房間裡原本收拾好的東西,也可以拿出來放好了。 還不等淑寧暗自惋惜完,崔嬤嬤便開始行動了。她要求知道淑寧平日裡學過的東西。因她不識得幾個字,對於琴棋書畫之類地便不太上心,只關注淑寧學過的針線、廚藝與家務管理三樣。她道:「說起來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正是晚飯的時候,不知姑娘可否親手做幾個小菜,讓老身嘗嘗?」 端寧在旁邊聽得有些惱火,雖說妹妹平日也常下廚,但她今日趕了半天路,已經很累了,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麼? 他也是這麼提出來了,但崔嬤嬤不置可否,只說天黑後少爺該回自己房裡了。端寧緊緊抿著嘴,板著臉坐著不動,最後還是淑寧勸了他幾句,才離開了。 送走哥哥,淑甯眯了眯眼,回過頭來,微笑道:「不知嬤嬤愛吃什麼菜?不愛吃什麼菜?說出來,也好讓我心裡有數。」崔嬤嬤只說讓她做幾個拿手地,淑寧笑笑,便真的在小廚房裡做了四個小菜來。崔嬤嬤每樣菜都只嘗了一口,便不再吃了,道:「姑娘廚活還算過得去,想來也不需要再學了。我聽人說你常洗手做羹湯,但接下來半年內,姑娘還是不要再進廚房了,免得弄粗了雙手。」 手?淑寧瞧瞧自己地兩隻手,細皮嫩肉地,哪裡會粗? 崔嬤嬤卻道:「宮裡看女子,都是先看手的,臉皮長得再好,若手上粗糙,終究不是個有福地。所以姑娘要注意保養雙手。」 接下來,她讓淑寧坐下吃飯,然後自己坐在一旁看著。淑寧吃得很不自在,幸好剛才在小廚房裡,已蒸了幾個點心吃下去,才挨過去了。吃完後看看崔嬤嬤的神色,只覺得她木無表情。 然後,崔嬤嬤提出要看姑娘的針線活,淑寧當著她的面繡了幾朵花,又縫了半件小褂,只得了一聲輕輕的「嗯」,然後再無半句話。 淑寧好不容易脫了身,洗過澡休息了一下,崔嬤嬤便又派人來相請。她無可奈何地穿上棉袍去了隔壁房間,聽崔嬤嬤宣佈了訓練的時間安排。 從明天開始,她每天早上都要背誦各種規矩、注意事項以及崔嬤嬤教給她的東西,下午則要練習禮儀,晚上再練一會兒女紅,同時還要遵照崔嬤嬤的安排,做各種保養護理工作。 崔嬤嬤還特地把二嫫請來,交給她一份清單,上頭都是要採買的東西。二嫫早得了佟氏指示,這位嬤嬤的安排都要照做,因此只是有些擔心地望了淑寧一眼,便去找自家丈夫了----對外採買的工作,還要他點頭批款才行。 淑寧瞄了一眼那份清單,見上頭有幾十種藥材,還有許多針線布匹,以及珍珠粉蜂蜜等物,便猜想那些多半是美容護膚用的。正想著,卻聽得崔嬤嬤喚了她一聲,轉頭一看,眼前是兩雙花盆底,那鞋底足有三四寸高。 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一七二、學禮 雖然那花盆底的高度嚇人,但第二天真正開始練習時,崔嬤嬤拿出來的那對卻只有一寸來高,而且底部明顯比一般的花盆底大些。想來也是,學什麼都要從基礎學起,一開始就踩著三寸高的鞋,萬一不小心扭傷了腳,光養傷就得兩三個月,還能學什麼呀? 淑寧踩著那雙矮寬花盆底,顫顫悠悠地在遊廊裡練習走路。這裡有欄杆,地面也平整,萬一摔了跤,還能扶著圍攔,避免受傷。 起初只是站著還好,一開始邁步,身體重心就免不了前移,然後整個人就會往前傾,而當一步邁出,換另一隻腳時,又不能抬得太急,不然就很容易會往後倒。所以她只能小步小步地挪著,儘量保持重心平衡。從走廊的一頭走到另一頭,足足要用上一柱香的功夫。練了半個多時辰後,才勉強算是走得順一些。 崔嬤嬤一見她習慣了那鞋子,便在前面領著走路,向她示範怎麼才能走得好看,然後回頭監督,務必要她抬頭、挺胸、直起腰來,兩手自然擺動。就這樣練了兩天,崔嬤嬤見她練得熟些了,便換了另一雙鞋,雖然也是一寸來高的,但底部大小正常,於是淑寧又歪歪扭扭地練了半日,才習慣了這款鞋。 每天上午淑寧都要聽崔嬤嬤講解各種宮規禮儀,包括怎樣跟據穿戴言行辨別不同身份的人,見到什麼人行什麼禮,晉見貴人時應當說什麼話,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如果做了後宮妃嬪。對什麼等級的人該行什麼禮,如果被指婚,見了什麼等級的人行什麼禮。還有在什麼季節穿什麼衣服戴什麼首飾,以及穿衣打扮上的禁忌等等…… 淑寧聽得頭昏眼花。但又必須一一背清楚,若是背錯了一點,崔嬤嬤的戒尺就要下來了。她看了看那把磨得發亮地戒尺上一斑一點的腥紅痕跡,不知為什麼覺得身上發寒,只能硬著頭皮背下去。不過幸好她的記性還可以。崔嬤嬤也頗懂教人,總會用舉例子地方式加深她的印象,所以她磕磕碰碰地,總算是把東西都背下來了。 那幾本記載宮規地小冊子都是佟家之物,她沒法拿到手,所以每天晚上總會把白天背下的東西默寫出來收好,以防日後忘記。 崔嬤嬤在飲食上也做出了限制。平時只能隔天吃一頓肉類,不許吃魚,除了燉大白菜與煮蘿蔔。別的蔬菜都沒有,每日吃的都是白麵餑餑、羊奶、杏仁粉、薏仁粥小米粥之類的東西,每隔三兩天可以吃一次燕窩。醬菜醬瓜醬肉一概不准入口。連醬油都要少用,黑色或深色地食物。只有芝麻糊能吃。原因是能夠養頭髮。而且吃飯只能吃八成飽,若是口渴。就要少喝濃茶,多喝白開水、羊奶或奶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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