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平凡的清穿日子 | 上頁 下頁


  外間,這家的男主人張保正在勸慰妻子佟氏。剛才夫妻倆因為對小妾的處置問題有了分歧,妻子說不過他,就哭了起來,倒讓他手足無措了。

  佟氏嗚咽道:「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定是在想這回只是意外,不是她做的,是我借機要對付她。想必她就是這樣對你說的。可你也不想想,端哥兒和小妞妞都是我親生,是我身上的一塊肉,他們遇到這樣的事,我嚇得魂都沒了,哪還有閒心無端去尋她的不是。況且她做下這事,不光是我一個人看見了,二嫫也是親眼見到的。她是府裡的老人了,難道你還信不過她?當時還有哈大人家的阿山阿海兩個,他們就在附近,因為聽了二嫫叫喊,才跑過來下水救人的。你也去問問他們,當時在水邊的,是不是就她一個人?」

  張保聽她這樣說,也遲疑起來。他素來寵愛那個妾,她在他跟前也一向是和順知禮、溫婉體貼的,他原本聽見妻子說起這事,就不大相信,又聽了愛妾哭訴,說孩子只是失腳跌下去的,她原好意要拿樹枝拉孩子起來,卻被大房當是惡人,十分冤枉云云。他就只覺得是妻子在生事,因而有些不耐煩。但現在聽妻子的說法,當時還有別人看見,先不說乳娘是京中的家裡世代執役的可信人,光是阿山阿海兩個少年,他只見過一二回,平時和哈家也沒來往。若他們都出來作證,可見事情有八九分真。難道真是愛妾不懷好意,又欺騙了他?

  佟氏見他有所遲疑,強壓下心中的酸意,繼續道:「我知道你素來覺得我是故意打壓她為難她,才不信我的話,可我因為生端哥兒時落下了病根,身體一直不好,生了小妞妞後,更是臥床半年之久,你身邊沒人侍候,我也不快活,因她是從小在你身邊侍候的,長得還算討喜,你也有幾分意思,才做主替她開了臉,想著你有了人服侍,我也好多個臂膀。這兩年,我自問從沒虧待過她,吃穿用度,都和我一樣。若我是那容不得人的,怎會讓她來侍候你?我知道別家大婦折磨小妾是常事,但我是不是這樣的人,難道你還不知道麼?」說罷又低頭抹淚。

  張保想起新婚時夫妻恩愛,又想到近年對她多有冷落,心裡未免有愧,又遞上帕子幫她擦臉。

  佟氏哭了一陣,又繼續說道:「我原是好意,哪知她不是個安份人,雖在你跟前一副賢惠樣,背地裡卻總愛鬧。常常要這個要那個的,家裡又不是那麼富裕,你在衙門裡任一個小小的主事,能得多少餉銀?總不過是靠家裡接濟。我因她是你跟前的得意人兒,不好委屈了她,讓你面上不好看,自己也不做新衣裳,先把出銀子來給她置裝,她還嫌料子不夠名貴。我也沒放在心上。」

  張保果然見到妻子身上穿的還是幾年前從京裡帶來的舊衣,又想起愛妾常有新衣穿,便有些覺得她不懂事。

  佟氏繼續說道:「上次她說有兩個親戚想進家裡當差,我沒應,你就惱了。可你沒見到那兩個人,都是二十來歲的壯勞力,哪裡找不到事做,還要她一個女人家不避嫌地招進家來?況且我看他們相貌都好,瓜田李下,容易出事。她自小在咱們家,從沒聽過有什麼親戚,因此我不答應。我小心翼翼怕招禍,你卻只是信她。」說罷又抹淚。

  張保並不知這事來由,只是那小妾說有兩個窮親戚,年老可憐,想接濟一下,幫他們找個差事。他素來有些菩薩心腸,在朋友中是有名的老好人,因此不喜妻子不憐貧惜弱。如果妻子說的是真的,那兩個男子的來歷就有些可疑。況且小妾從前在京中時,就愛與家裡小廝說笑。他一但起了疑心,倒覺得頭上帽子顏色不好看起來。

  佟氏說了一大堆話,才讓丈夫的心意動搖了,連忙接著說:「她自那日後,整天在我面前抱怨,你不在家不知道,她說的話有多難聽。還說我是個病秧子,侍候不了你,你不過是看在一雙兒女份上才容我在家,若沒了孩子,你早休了我,扶她做大了。」說到後頭,已是泣不成聲。

  張保聽了果然大怒:「這話過分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室,生病也是為了替我開枝散葉累的,你再不好,我都不會抬舉她一個丫頭上來。她說這話,就是不知本份了。」

  佟氏再加把火:「她一向是你的心頭肉,我還能說什麼?只求能好好拉扯大兩個孩子就罷了。誰知她這樣歹毒,既對兩個孩子下毒手!她平日從不理會端哥兒和小妞妞,那日忽然要帶他們去玩,我不放心,悄悄和二嫫跟在後頭,誰知她竟然把孩子推進水裡,還拿了根長樹枝打他們,不讓端哥兒上岸來,我瞧著腳都軟了,幸好二嫫機警叫人,才救起孩子。素日看你面上,她要對我怎樣,我都能忍,可這回她要害我的骨肉,你叫我怎麼能放過她?」

  張保已是信了,只覺得往日愛妾的溫柔都是假的,背地裡居然這樣歹毒,甚至連婦道也守不好。這時里間的兒子正好嘟囔了兩句夢話,他走進里間看著一雙可愛的小兒女,想到差一點就失去他們,也不禁一陣後怕。

  他走回妻子身邊,溫言勸止了她的淚,道:「素日是我不察,讓你受了這樣大的委屈。是我對不住你。那個女人差點害了我們的孩兒,的確不能留了。你找人送她到衙門裡去吧,我自會去打招呼,必不饒她的。」

  佟氏這才暗暗松了口氣,想起往日丈夫一向疼愛那小賤人,現在雖然同意除掉她,要是過後反悔,必會埋怨自己,因此道:「你是真心如此想才好。其實我也知道你心疼她,哭了這一場,心裡也沒那麼難受了,孩子也沒有真出什麼事,若是你實在捨不得她,就關她在家裡罷,只不許她出房間,讓她好生反省。只要她真心悔過,還讓她侍候你。」

  張保不悅:「難道我就離不得她了?笑話!她做了錯事自然要受罰。而且兩個孩子都大病一場,怎麼能說是沒真出事。這事我說了算,你不必多言!」說罷真出門去,叫人跟著去了東廂。

  柳西西在里間只聽到外頭有個女人哭喊,還有幾個男人厲聲喝止她,再就是老爹生氣地說話,說她不守婦道,又心腸歹毒,竟要讓他斷子絕孫,他絕不能輕饒。接著讓人堵了她的嘴,親自送到衙門去了。

  聲音漸漸遠去,柳西西眼角看到佟氏輕輕走到窗邊,看著外頭,一言不發,身上漸漸感到一股冷意侵來。

  三、富查

  再過了十來天,柳西西已習慣了現在的身份,小哥哥也痊癒了,全家都十分高興。某日午後小睡時,她聽見小桃悄悄對二嫫說,東廂裡的那位前幾日在衙門裡挨了板子,當晚就死了。當天傍晚,佟氏就召集家人,吩咐再不許提起那個人。

  佟氏讓丈夫知道了自己的委屈,又賢惠地幫小妾說情,但張保堅持要送往日愛妾見官,後來那女子被打死了,張保雖有些不舍,到底是心中恨意強些,因此歎了兩日氣,仍丟開手了。因那日妻子一番哭訴,他覺得近年的確虧待了髮妻,想到她在京裡時就受婆母閒氣,為了照顧自己,拋卻京中繁華來這天寒地凍的奉天陪夫婿受苦,勉強生下孩子,落下一身病,還為自己納妾,受了妾的閒氣也不出聲。連孩子被人害了,她還替害人的小妾說情。這樣賢妻,到哪裡找去?正應該好生對她才是。因此對妻子越發溫柔體貼,兩人感情迅速回熱,平日有大小事體,都有商有量,真真是相敬如賓。

  柳西西因為一穿越不久就看到佟氏的手段,心裡覺得真是厲害,就更加謹慎小心。二嫫自小餵養她兄妹二人,跟兩孩子都十分親近。佟氏覺得不安,平日對二嫫就有些不順眼。柳西西覺得二嫫是真心疼愛自己的人,不忍見她受難,因此雖然並未疏遠她,但一但見到佟氏出現,就扮作粘人的樣子親近佟氏。佟氏果然十分歡喜,覺得果然是親骨肉,到底跟生母親近。她心一定下來,加上最近與丈夫甚是融洽,看著人人都順眼,慢慢地,也對二嫫和氣許多。

  一歲小女孩的日子真的很無聊,所以小桃的八卦就成了消遣的好東西,順帶打聽情報,柳西西每日都會仔細聽。

  從這些東家長西家短的話中,她大概知道了現在是康熙二十年的秋天,這個家庭是他他拉氏的一支,屬正紅旗,家中世代都是軍伍中人,祖父有一等伯爵銜,父親兄弟四人,都是正房所出,父親行三,因為是早產,從小身體不好進不了軍隊,只好轉去讀書,是正經科舉出身的進士,原在戶部當個小主事。幾年前年輕有為又出了名英俊瀟灑的(小桃語)上書房大臣陳良本上書皇帝,建議京旗回屯關外。奉天府尹奉旨主持這件事,又找了兩個八旗勳貴幫著壓場面,一堆旗人就被趕著到了關外,鬧得雞飛狗跳。父親和幾個同僚被外派到奉天協助辦事,為表決心,全都把家眷帶來上任了。這個身體的前身,就是在奉天出世的。

  雖然暫時只能打聽到這些皮毛,但柳西西已經很滿意了,相信有小桃在,她對這個世界的瞭解會越來越多的。

  話說這家所在的街上,多是在衙門裡辦差的小官小吏的家。在街東頭有一戶,男主人名叫富查,卻不是姓富察氏的,正正是奉天城裡的鐵帽子親王鄭親王的庶子。因為生母只是個小小的婢女,被鄭親王酒後拉上了床,事後也不得寵愛,因此在親王府裡不受人待見,母子倆二十多年前就被鄭親王福晉給趕出來,很是吃了一番苦頭。後來那富查在府衙尋了個差事,才得以在這條街上安了家。過了幾年又娶妻生子,如今已有了兩個兒子,大的十三,小的也有十一歲了,非常調皮,跟同一條街上住的少年小孩們到處胡鬧。幾天前,小兒子爬樹失腳跌了下來,當時就昏死過去,幾天都不醒,請了大夫來,也是束手無策,家裡哭哭啼啼地,都要準備後事了,誰知前兩天,那孩子突然醒過來,只是忘了前事,全家只要他還活著,只有歡喜的。但這畢竟是件奇事,不但整條街上的人家都聽說了,連大半個奉天城的人都有所耳聞,甚至傳得奉天府尹都知道了,也對富查說,他兒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

  這種奇事,八卦小桃怎麼可能錯過?本來東廂那位是極好的談資,但因為女主人下令不許說,小桃早就被憋得慌,正遇上這件事,她就三天兩頭地抓著人聊天,還天天去尋她的好友兼同好香兒,藉口買蔥要蒜什麼的,跑到外面去打聽。托她的福,如今連「只有一歲零兩個月」的柳西西,都對這件事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連那富查的小兒子醒來後改了口味不肯吃以前最愛的大蒜的事都知道了。

  剛剛聽說這件事時,柳西西有個奇怪的念頭:這小男孩莫不是被穿越了吧?不過後來她又覺得世上哪有那麼多穿越,就沒再這樣想了。

  雖然她不這樣想,但隨著小桃越來越多的小道消息傳來,那富查的小兒子是穿越的跡象就越來越明朗。不但口味大變,連性格行事愛好都變了。不愛爬樹了,愛搗鼓小發明,想要用沙子燒玻璃,差點沒燒掉他家房子,直到聽家人說現在玻璃已經有了外面店鋪裡就有賣才作罷(柳西西語:玻璃這個時候已經普及了嗎?)。後來又要去釀葡萄酒,做出來的東西比醋還酸,又丟到一邊去。某日忽然愛起詩詞歌賦來,揚言要成為一代才子,但因為毛筆字寫得太難看,又常常寫白字(柳西西插花:是簡體字吧?),沒兩天也丟開了。過得幾日,聽說城外有火器營,就要去看,還在一幫半大小子中揚言,說他一定能做出開天闢地前所未有的新式火器來。但那火器營是禁地,怎麼可能讓他一個半大小子進去?他老子富查大罵了他一頓,他才安靜下來,但仍不死心,還在自己屋裡折騰些不知哪裡找來的東西,還從賣鞭炮的老張頭那里弄了些火藥,自己瞎擺弄,結果連爆了兩回,窗子都炸沒了,他居然也沒傷著,倒是把家人嚇得半死。他那祖母親自哭著求他,他才答應不再擺弄火藥了。

  現在富查每日在衙門裡無心辦差,只擔心家裡小兒子又惹了什麼禍,連連出錯,府尹大人也為之側目。張保回家吃飯時,常常提起富查在衙門裡鬧的笑話,逗得佟氏笑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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