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南詔王妃·寵妃 | 上頁 下頁
一四二


  「是啊,師傅苦心計畫了那麼多年,付出了那麼多,難道真的完全放下了?」

  「要完全放下,哪有那麼容易?但師傅終究不再執著,浦文侯的遺書裡有不甘也有勸戒,希望師傅能為銀暝百姓多想想……加上我與冀兄弟情深,血濃於水,再不可能幫他實行什麼計畫,如此一想,師傅除了讓自己學會放下,還能如何?」

  筱水盯了他半晌,輕聲道:「其實師傅雖對你嚴酷,心裡卻將你視為己出的……看來,浦家也是一門忠烈哪!」銀翟皺眉點了點頭,筱水見他那模樣,又不禁心疼:「好了,你每天太忙,晚上還不如好好睡覺,那些什麼美人,你可別指望她們會如我這般關心你……」

  「謝謝你,筱水。」注視她離去的背景,銀翟久立不動。紅色宮燈不知何時悄然點亮,淡淡光輝照耀,照得他俊容陰晴不定。

  銀暝國終於要正式冊立新一代國妃,這是舉國盛事。

  瓦兒不願鋪張,或許,曾經那場未能參加的冊妃大典是她心頭永遠的痛,或許,她不願意看到這場愛情中失意人孤涼的身影,於是,在她再三要求下,封妃大典一切從簡。

  吉時一到,禮樂齊鳴,金鼓三響過後,銀冀一身金色龍袍,在百官的簇擁下登上高臺。瓦兒高挽雲髻,一方紅綢金織的帕子遮住如花面容,大紅喜衣外罩金色披紗,寬大裙幅逶迤身後。綽約婀娜的身影才出現在殿門外,銀冀立刻起身,腳步急切地走向她。他的目光緊緊籠罩她,視線一刻也沒離開。輕輕托起她的手,兩人徐步穿過大紅色織錦鋪陳的玉階,緩緩登上最高處。

  這是完美而神聖的一刻,人心全被幸福與感動溢滿。

  滿朝文武齊身下跪,參拜之聲響徹宮殿上空。待祭天、祭祖儀式過後,文武百官安靜退於玉階兩側,四周寂然無聲,祝福的目光全集中在他們身上。

  銀翟就站在玉階頂端,離這對新人不過幾步之遙。他換下了白衣,新袍顏色是代表國與民族的銀色。他知道,這婚禮過後,國與民族的責任他再無法推託……陽光和煦,他指尖冰涼,清晰地感覺某些東西跟血液一樣,一點一滴自臉上褪去。

  明明是真心實意到可以對神明發誓的祝福,為何心疼得似在經歷生死掙扎一般?

  銀冀眉眼含笑,面色蒼白但神采奕奕,屏住呼吸掀開那道紅色頭紗,瓦兒雲髻峨嵯的模樣立刻牽引走他的思想。瓦兒一直低著頭,直到這刻才微笑抬眸,四目對視,淚水畜湧而上。他們雙手交握,並立於異彩流光的中央,所有光華都彙集於一身。這是屬於她的大喜日子,十數年的夢想得以成真。

  這一刻,是她人生的頂端,前所未有的幸福。所有的屈辱、磨難與疼痛,全被幸福淹沒,她笑著,對所有人笑著,淚珠在陽光下璀璨眩目。

  銀翟注視著她,忘記了呼吸,忘記了疼痛,喧嘩的禮樂聲奏響時,他腦海中一片虛無,靜得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身軀挺拔如松,他定定望著這對新人,手指悄然地緊了松。在她淚水盡情滾落展現絕美燦笑的瞬間,他知道——自己永遠給不了她這種幸福。

  冀,瓦兒,你們一定要幸福!

  輕輕吐出一口氣,心驀然平靜了。

  頤和宮,整個夜空中覆上了一層神聖與靜遠,月光落在大殿之上的琉璃頂,異彩漣漣。

  君王寢房內,柔軟的帷幕一層又一層,紅紗輕盈飛揚,如夢似幻,巧妙地遮去了一室旖旎。男子低沉的喘息聲逐漸平息,過了一會,傳出女子嬌軟動人的聲音:「冀哥哥,累了麼?」

  瓦兒趴在他光裸的胸膛上,手肘支起身子,注視著剛從激情處停歇下來的銀冀。雪額上髮絲微濕,臉頰紅潤,雙瞳晶瑩閃亮,毫不掩飾她滿腔的愛戀。郎情妾意,連理並蒂,且把良辰醉今宵,眼前男人無一不是她所愛,看過千萬遍仍不覺厭倦。

  銀冀將絲被覆上兩人的身軀,雙手就牢牢地定格在她的腰間,佳人相依,只願人長久。他笑著搖搖頭,嘴角揚起完美的弧度:「不累,一點也不累……」

  散落的黑髮,深幽的黑瞳,堅實的下頜,清瘦卻更顯俊逸的臉龐……與平日的斯文不同,此時的他多了種淡而醉人的狂野。瓦兒突然傾身上前,用力吻了一下他的唇,然後將臉深深地埋在他的頸窩。

  老天爺,與冀哥哥走到今天,我真的好幸福,好幸福……可是,你真要那麼殘忍,要一點點奪走他麼?

  銀冀輕咳了幾聲,眉心不禁低斂,雙手抱得更緊。她的笑,她的淚,她的傷,她的怕……他都懂。怎能不懂?身體日益虛弱,喬雀開的藥每日由三次要變成五次,心絞發作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咳嗽慢慢減少,但每次咳嗽幾乎都有讓人心驚的血絲湧出……

  雨落風吹花亦殘,真情不可解,縱然今宵他們彼此相屬,但坦誠刨開心窗,那裡只有蒼茫一片,未來——他無法承諾太多。

  「冀哥哥,冀哥哥……」瓦兒低喊,聲音輕而熱烈。

  感覺頸窩處有些濕熱,銀冀心如刀絞,比詛咒發作還要疼痛。手指穿過她的長髮,屬於她的味道他永生不忘,獨特淡香縈繞,縱使一朝離去也將相依相隨。他親吻她的髮絲,像對待孩子一樣輕揉地拍著她的背,低低的聲音盡是寵溺:「知道麼?在你第一次告訴我,將來要做我的國妃時,我便認定,今生只將此位留給你。」

  「那你為何不告訴我……害我老提心吊膽,生怕做錯事不討你喜歡。」她有些哽咽,雙眼模糊。

  「我表現得還不夠麼?自小就只關心寵愛你一人,你累了我抱你走路,你受罰了我挺身護你,你錯了我又何曾幾時罵過你?」

  「可是……你很長一段時間都對我不冷不熱,若即若離,你不知道那時候我多難受,以為你再也不會疼我了……」

  「今生,我是無法做到不疼你。」他眼底暗光隱隱,嘆息著回憶,「你要知道,那樣的日子我比你更難受……」

  瓦兒重新趴回他的胸前,低低道:「後來,我逐漸想明白。你不是不疼我了,而是身為君主,太多羈絆與責任。做什麼事,愛什麼人都不得自由。你的即若即離說明你也矛盾掙扎,但那時江山王朝只有你一人承擔,我又怎能以兒女私情再給你壓力?」

  「瓦兒……」他將她抱得好緊。

  「你在太妃奶奶跟前說的話,我深深感動,立誓要好好愛你,用我的愛守護你……可是,我好象沒做到……」

  「不!傻瓜,你那麼堅定勇敢,在我抑鬱時給我笑容,在我煩躁時給我鼓舞……甚至在我昏迷時,千里尋藥,我敢說這輩子,再也沒有哪個女子,會像你這樣真心守護我了,更重要的是,你對我的信任——是讓我一路支持到今天的最大動力啊!」

  「冀哥哥……」

  「瓦兒,為我生個孩子!」銀冀猛然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黑眸定定對上她的,「生個孩子……無關乎公主王子、銀族後裔,只要是屬於我們倆的孩子。」

  孩子……瓦兒渾身僵硬,不能動彈。灼熱的呼吸吐在她的唇邊,她不自覺咬住下唇,眼神中痛苦流過。封妃大典前,她才問過喬雀,喬雀的神情那樣嚴肅——「郡主……請恕臣直言,郡主的身子雖調養了一段時日,但若要孕上子嗣……恐怕不易,即使孕上了只怕也……老臣明白郡主的心意,但是請郡主以自己身體為重,一兩年後恢復健康再做決定吧。」

  一兩年後……

  什麼都得等……須烏子研製解藥要等,她想孕育子嗣也要等。可是,誰給冀哥哥等待的機會?

  「別擔心,我還沒告訴你,喬雀說……我最近體質有發生改變,如果現在孕育子嗣的話,咒氣不會傳下去的。」銀冀黑眸閃爍,安慰道。若非瓦兒也正悲哀於自己的心事,她定可以發現,他眼中不經意流露的渴望與絕望交錯的痛楚。是的,詛咒已深無可解,濃郁的咒氣逐漸彙集到心胸處,不會再傳給後代了。

  他熱烈地親吻她,帶給她奮不顧身的勇氣。

  層層飄忽的紅紗帳內,金塌上,笑與淚交錯,他們為了一生的愛戀與希望毫無保留地奉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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