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南詔王妃·寵妃 | 上頁 下頁
一一三


  「大王不能放棄自己,否則銀暝王朝……不要讓臣等成為千古罪人,愧對天下百姓啊!」

  頂著攝政詔王臨去前的威脅,洞中頓時一片哀鳴。

  銀翟走出王陵,一抹輕雲遮月,在他臉上覆上了漸暗的陰影。他回頭,深黑的瞳孔緊緊一縮,心中默問:銀氏列祖列宗,你們真能容忍銀暝王朝結束在我手中麼?如果不能,就讓他醒來!

  七日時間,對於知情者而言,漫長而短暫。

  冷看日出日落,心如寒冰烈火。

  昏睡一月有餘的年輕君王要在七日內醒來,誰人都沒把握,誰人都不抱希望。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的太醫寸步不離水晶塌前,施盡渾身解數隻盼大王能動一動眼皮。

  銀翟做事堅決果斷,說一不二,沒人敢質疑他飽含威脅的決定。所以,第七日,很多人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世事自有天意。

  陰雲籠罩整片天空,傍晚時分開始下起雨來,偶爾幾聲驚雷滾過頭頂,雨點敲打著宮殿的琉璃瓦上。燈火初上,宮燈淡淡光芒在紅色高牆內影影輟輟,雨簾垂在屋簷。

  沒人留意,沁梅園的拱門裡走進了一個纖弱人影。

  瓦兒回來了。一個人孤獨、絕望、悄無聲息地回來了。

  最先發現的不是別人,正是到沁梅園靜夜思的銀翟。這個夜晚,他打算在此做最後一番守望,對這曾經處處彌漫著伊人氣息的院落做最後一次留戀,所以他晚膳都沒用,便靜靜走進園子,走進瓦兒的寢房。

  房裡沒有燈,中間立著一架繡花屏風,屏風後面是梳粧檯和軟塌,前面是小花廳,廳側擺著小桌子,需要時瓦兒可以在小廳中喝茶用膳。他坐在小桌子旁,凝目一一巡過房內的每處角落,想像她在屏風後對鏡梳妝的樣子。

  雨夜的涼風從窗外透進,輕輕掀起房內的帷幔。梅樹枝椏斑駁,瓦兒的影子如幽魂輕煙,緩步穿過熟悉的小徑,朝寢房走來。

  銀翟的視線正好不經意朝低開的窗戶外巡去,刹時如遭電擊。

  是她——她回來了!不是他的錯覺,淡黃色的衣裳、蒼白的臉頰,即使煙雨濛濛,相隔幾丈距離他仍看得清楚。她渾身濕透,雙手耷拉在身側,一隻包袱正擱在無力的右手上,雙眼失神,步子有些蹣跚。

  67、仇恨之劍

  是她——她回來了!不是他的錯覺,淡黃色的衣裳、蒼白的臉頰,即使煙雨濛濛,相隔幾丈距離他仍看得清楚。她渾身濕透,雙手耷拉在身側,一隻包袱正擱在無力的右手上,雙眼失神,步子有些蹣跚。

  他的心臟驀然縮成一團,眼角抑制不住地抽畜了幾下。霍然起身,孤直的身軀站在窗前,盡力克制自己不奔上前去。

  雨點加大,寒風吹在臉上尤其顯得凜冽。她看起來那麼瘦弱,那麼憔悴,像一株枯萎的小花正經受風雨的侵襲。而她絲毫不在意,任由越來越急的雨點打在單薄身軀上。

  再走近點,他看得更清楚,清楚得看進那雙充滿哀戚、苦楚和絕望的眸子裡。

  瓦兒無意識地走著,右手勾著包袱,左手緊抓著一柄白布包裹的長劍,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的寢房。如此安靜,如此空涼,曾經最熱鬧的園子如同冷宮一般,半個侍衛宮女都不見。她不知道這是銀翟刻意的摒退,她正自嘲般地慶倖沒人看到自己回來的樣子。她突然閉目仰頭,一陣雨水撲面而來,立刻激靈靈打了個冷顫,然後她扯開唇瓣笑了。

  那笑卻看得銀翟滿身竄過驚恐的寒意。他從未感覺這樣驚恐過,因為她的笑容。笑容裡盡是無邊的悲憤與深不見底的絕望,道不盡掙扎、矛盾,比暗夜寂寞更孤獨的憂傷讓她看起來仿佛就要消失了一般。他止不住害怕,十指緊握,牙根緊咬,倔傲孤冷的筆直身軀卻在不自覺地輕顫。

  一個銀冀尚昏迷不醒,幾近死亡,若是再眼前女子再發生點什麼,他要如何承受?

  銀翟啊銀翟,你並非無情,你是無情反被多情惱,無情反比多情痛了!

  瓦兒睜開眼睛,抓著長劍的手緊得不能再緊。濕漉漉滴著水珠的發稍甩了甩,這一刻,勇氣、信念一絲絲回到身上。

  一個月前,雲姨失蹤,只在山崖上尋得隨身長劍,想來是凶多吉少,她不堪打擊病倒在床。楚顏一面照料她,一面派人繼續打探,卻再無半點消息。慕千尋回去蒙舍後,須烏子也一併離開,她欲再去尋求這位最有希望解咒的老者,最後只落得陷入冰凍的絕望。楚顏本想多照料她,但邪君恰好也到了茶溪鎮,為躲避哥哥,楚顏悻悻回了北詔。

  詛咒無法可解,那時的她幾乎心灰意冷,萬念俱灰,渴望奇跡的信念讓她強振勇氣,連夜趕路回銀暝,此外,雲姨的離去讓她更堅定誓死報仇的決心,她必回宮親手殺了銀翟……

  我不能倒下,我不能!我要陪伴冀哥哥,我還要報仇!

  瓦兒一字一字告訴自己,然後邁上臺階,眼神和腳步都變得堅定,渾然不知房中男人的震驚與心懼。

  推開門,潮濕的雨氣撲面而來。

  瓦兒踏了進去,眼角一瞥,猛然見到佇立窗前的修長身影。

  「冀……」聲音卡在喉間,宮燈雖淡,足以讓她判斷出對方並非日夜牽掛的冀哥哥,而是讓她欲除之而後快的惡人。

  銀翟靜靜看著她,漆黑的眼瞳裡無法隱藏的情愫。她那般清瘦,嬌小柔弱,削瘦的臉頰讓雙眼顯得格外大,閃爍著明亮光芒,下巴尖削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疼練習。

  瓦兒吃驚地倒退了一步,長睫忽閃,意外他會出現在此。不過瞬間,清亮的雙眼迸射出火花,仇恨席捲了她的理智,咬牙切齒道:「是你!」

  銀翟抽緊下頜,沒有笑意,反而有絲激動:「是我。你終於平安回來了。」

  「是!我當然要平安,我要留著這條命報仇!」手中包袱落地,瓦兒緊攥白布包裹的長劍。

  聽她話語,他扯扯唇角,臉上帶著抹不易覺察的悲哀。

  瓦兒注視他:「冀哥哥到底怎麼了?」

  銀翟眼眸迅速暗下,「他沒事,正在睡覺。」

  瓦兒驚訝抬眼,眼中有欣喜:「冀哥哥真沒事?他的身體……」

  「告訴我,這一個多月有沒有想我?」銀翟轉移話題,走到她面前,抬手拂開她額前滴水的濕發,「還是依然那樣恨我?」

  瓦兒揮開他,想起這段遭遇,她聲音尖銳而淩厲:「我恨你!比以前更恨!以前只想一劍刺進你的心臟,現在卻想將你碎屍萬斷!」口氣如此強烈,讓人無法質疑。方旋追殺她們,說是為了這個惡人,若非如此,雲姨又怎會死?這個仇怎能忘卻!

  銀翟眼神深幽,沙啞道:「或許我真該死。」早在出生那刻便死了,或許就不會有今日這麼多恩怨愁苦。

  突然,一道電閃伴著雷鳴劃破長空,撕裂天地,照亮昏暗雨幕。

  瓦兒小臉慘白,雙眼發紅,她朝他走近幾步,「你當然該死!害我失去清白,愧對冀哥哥……如今還害死雲姨,此仇不報,紅瓦兒誓不為人。」

  銀翟僵直站著,眼中痛苦疑惑,這才意識到藍楓雲並未出現,只有瓦兒獨自回宮。

  「雲姨死了?」

  瓦兒身軀晃了晃,呼吸沉重:「都是你!醫女為了你一路追殺我們……你才是真正的兇手!可是老天卻沒讓我紅瓦兒死,讓我留著這條命報仇!」說著,她突然扯開白布,舉劍直直朝銀翟刺去。

  劍尖冰冷無情,真的毫無阻擋地插入他堅實的胸膛。

  雪白的長杉,迅速被鮮血染紅。

  窗外一道閃電,照得他面容俊朗,卻蒼白無比。方旋失蹤竟是去追殺瓦兒和藍楓雲,他簡直不敢相信方旋會如此大膽,明知道他對瓦兒……忽然,他明白了,自己對瓦兒蔓延的情愫才讓方旋動了殺機,原來愛一個人也會給對方帶來災難。

  愛,豈是那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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