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南詔王妃·寵妃 | 上頁 下頁
一一一


  「一個你想見的人。」他回答的聲音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惋惜。

  水榭隔簾一掀,布衫男童重新走出,恭敬地施了個禮,道:「姑娘,師傅這邊有請。」

  慕千尋對上楚顏疑惑的目光,薄唇彎出一淡淡笑容,被這難得的笑容一驚,楚顏頓時綻開如花笑魘,喜上心頭。瓦兒更加疑惑,無奈水榭里間被簾子完全隔開,看不到裡面的人,她回頭朝楚顏點點頭,跟著男童朝水榭內閣走去。

  一盞茶後。

  淡淡的熏香繚繞在房間裡,房間與外隔絕,一時沉靜如死灰,無半點雜音。

  瓦兒臉色蒼白如雪,如被雷擊,幾欲暈厥。薄薄的嘴唇顫抖得厲害,雙手死死扣住桌沿,她眼神散亂不住搖頭:「不會的,不可能!你不是我要找的須烏子,你說的都是騙人的!」

  須烏子仿佛早由預料,靜坐在對面塌上不動如山,屋子裡只有瓦兒悲淒的聲音回蕩,與熏香一起飄蕩在空氣中,不斷繚繞。

  「我不相信……一定有解救之法!一定有!」瓦兒沖到他面前,拳頭如雨點揮舞在他身上,「你騙我,你騙我……怎麼可能沒法子?血咒不是你下的嗎?你是罪魁禍首,你怎可以不負責任?」

  須烏子閉上雙眸,靜靜打坐,對她激烈的嘶吼撲打無動於衷。

  瓦兒顧不上他是個年邁的老者,只知道眼前之人正是害冀哥哥飽受折磨,生命垂危的禍害。壓抑多日的辛酸、委屈控制不住爆發,對冀哥哥、對雲姨真切的擔憂恐懼顛覆了她的理智,她瘋狂地扯著須烏子的白袍,用力搖晃他的手臂,口中狂喊:「為什麼?為什麼不能解?我可以不恨你下咒……可是我恨你為何不願意解咒?」

  「姑娘請冷靜,老夫無能為力。」須烏子沉沉開口。

  「為什麼無法可解?我不信!不信啊……」瓦兒聲聲悲切。

  「你騙我……一定有法子的!」

  「你救他啊,救救他……」

  「我求你……求你救救他……你是下咒之人,這個世界上,如果連你都不能救他,還有誰能……」

  仿佛用盡了全身氣力,她聲音漸小,髮絲淩亂覆在額前,雙眼一眨不眨死盯著閉目沉默的老者,帶著最後的乞求。

  「求你……救他!」

  須烏子緊閉的眼眸微動,無奈嘆息從鼻間溢出,聽似萬分無奈。

  瓦兒由激動混亂轉為低聲抽泣,小手緊抓著他的衣角,搖頭也變得無力:「我的血為何不能救他?……我不信……血咒不可能無法解除……不可能……不可能……」

  「因果有報,生死由天。瓦兒姑娘,這是老夫曾經欠下的孽債,如今老夫只能與你一樣,等待奇跡。」字字句句紮入耳中,沉甸甸,壓著老者一顆慚愧複雜的心。

  「奇跡?奇跡……真會有奇跡麼?冀哥哥……」瓦兒捧住臉龐,泣不成聲。

  她喃喃念著這二字,反復咀嚼,突然撲倒在地,朝天大喊:「究竟要用什麼才能換得一個奇跡!老天爺,請你告訴我……」眼前一黑,暈厥過去。

  一日後,瓦兒醒轉。

  楚顏如花般的容顏添了幾許蒼白,見瓦兒眼睛睜開,欣喜地命人奉上茶水。昨日影像回過腦海,瓦兒突地掙扎起身,撐起虛弱的身子,低低悲呼:「顏兒,告訴我,我是做了一場夢,對不對?」

  楚顏只知瓦兒長途跋涉,又因擔心藍楓雲而氣急攻心導致昏迷,並不知讓人最悲痛欲絕的是關於銀冀血咒之事。她柔聲安慰:「是,只是一場夢,很快就過去了。」

  靜默一會,瓦兒重新睜開雙眸,心中無法欺騙自己,一切不是夢境。雲姨失蹤,須烏子說血咒無法可解,方旋根本刻意說謊……想到這些,渾身如被抽幹了氣力,跌坐在床塌上。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瓦兒望向窗外,猜測自己身處的地方。

  「這裡是慕大哥的水榭,你睡了一天。」提起慕千尋,楚顏聲音淡弱下去,不若之前的欣喜嬌羞。

  「一天?慕先生呢?昨日見我的那老者呢?有沒有雲姨的消息?」連串問題後,瓦兒猛然深吸一口氣,掀開被褥就要下床。

  楚顏急忙按住她,一一回答:「慕大哥有要事在身,一早趕回蒙舍了,而你說的什麼老者,我並未見到,恐怕也不在水榭裡之中。慕大哥說你可以暫住這裡休養,至於雲姨……」

  「雲姨怎麼了?是不是找到雲姨了?」瞧顏兒面色緊張,急欲掩飾什麼,瓦兒心緒沉到穀底,深深的恐懼吞噬著她的心臟。

  楚顏垂下眼睫,猶豫半晌道:「瓦兒……或許事情沒我們想像的那麼糟,雲姨應該還安然活著。」

  「告訴我,雲姨她……到底怎麼了?」指尖泛白,瓦兒屏住呼吸等著回答。

  楚顏沉默地看著她,眼中盛滿濃濃的憂傷,起身自桌前取來一被白布包裹的長物。瓦兒死咬下唇,睜大眸子注視著她。白布被慢慢打開,一柄熟悉的長劍展露出來,劍身反射著孤寒清冷的光芒。

  「這是在茶溪鎮外的山頭找到的。」

  「雲姨人呢?」瓦兒不能呼吸,雙眸不能眨動,呆呆問。

  「山頭一側是峽谷,障氣彌漫,深不可測……瓦兒,瓦兒醒醒啊!」楚顏的呼聲焦切傳出。

  66、寞寞宮廷

  一個月後,銀瞑王宮。

  這夜,銀翟靜立在冷清的頤華宮,孤影蕭蕭,幾分愴然。自為「攝政詔王」以來,他便常這樣獨立於寂靜空曠中,對著漆黑蒼穹默默出神。

  瓦兒不在,方旋也莫名失蹤,筱水被銀翟點了過來成為頤華宮的宮女。於是,每個安靜夜裡,在他蕭瑟背影後,總有一雙靈澈水眸靜靜陪伴。

  銀翟聽見身後幽幽嘆息,回頭看了看,下意識握拳,指尖嵌入掌心。

  「翟,你讓我感覺越來越遙遠了。」筱水輕語。注視他背著身子站在臺階的最高處,天空中烏黑一片,他孤獨地站在那廣袤蒼穹之下,單衣蕭索,一身清冷,於是嘆息中充滿無可奈何的疼痛。

  如果可以,她祈求一切回到從前,紅葉山中只有他們,翟的眼中縱然冷漠無情,但比現在這般壓抑沉默好。她知道翟已身不由己,背負著如同冷君一樣的責任,這種責任的分量無法推卸,讓人無從分擔……

  「我一直都站在這裡。」銀翟一動不動地凝望著那毫無色澤的天穹,眼中是一脈深不見底冰封的孤寂。

  筱水心中更痛,輕步上前,注視那削長偉岸的聲音,做了個大膽舉動。她自身後伸手環住他的腰,感覺他陡然變僵硬的脊背,她連忙將小臉貼了上去,低喊道:「翟,不要推開我……你一直站在這裡,我卻不知道怎樣幫你,我想就這樣陪著你也好……」

  銀翟本欲拉開她的手停了下來,只聽她繼續低低切切說:「以前做殺手時,雖然害怕恐懼過,但習慣了也就平靜了。曾經一心希望幫你除去冷君,奪得王位,可是真走到這一步,才發現這些並不能讓你開心,反而讓我們相距越來越遠。」

  銀翟眼角微微抽,低沉道:「我沒有不開心。」

  「你何必騙我?我看得出來的。以前的你表面冷酷,但目標堅定,心中充滿鬥志與目標,如今的你眼中只讓我看到沉沉的孤寂,獨立高處,仿佛看盡天下滄桑,讓我心疼。」筱水更緊地抱住他,面上猶濕,然而這樣抱著他,只覺得他渾身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銀翟輕輕掙開她的手臂,反過身來。她說得沒錯,曾經目標堅定,心被仇恨充斥,仇恨便是生命的寄託。如今恨不能恨,愛不能愛,如夢徘徊,生命反似陡然少了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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