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南詔王妃·寵妃 | 上頁 下頁
九八


  「安然,你告訴我,冀哥哥怎麼了?又病了麼?還是……」瓦兒按捺不住,心被揪得死緊。

  夏安然朝蒲月容瞥過去,兩人交換了一個神色,瓦兒見狀,顫抖的雙唇變得蒼白。她一拎羅裙,轉身欲往門口奔出,夏安然起身阻止道:「瓦兒,你先聽我們說。大王舊疾發作,昏迷快兩天了。」

  「太醫說大王昏迷前與人打鬥過,受了內傷。」浦月容直逼到瓦兒面前,鳳眼中射出淩厲光芒,「瓦兒,你想這王宮大內,何人有那等本事能傷到大王?而大王甚至不願驚動御林軍,連隨身侍衛都早被摒退,你說此人會是誰?溫雅淡然的大王又是因何事而要與人打鬥?」

  瓦兒輕蠕薄唇,牙齒咯嚓了一聲,脊背竄上寒意。她們二人逼立在她面前,連同那丫鬟零兒的眼神也如同她主子一樣迫人。瓦兒不由自主顫退了小步,發白的手指扶住門扉。

  冀哥哥與銀翟交戰了嗎?那夜冀哥哥自沁梅苑離開就去找銀翟了?天,他們兄弟因為自己而相互殘殺了……

  瓦兒緊抓著堅硬的門扉,死死咬住下唇,不讓這可怕的猜測脫口而出,視線對上浦月容,再看看夏安然,甚至是零兒,她們的眼睛一眨不眨,像來自地獄索命的幽魂使者。毫無血色的小臉更是蒼白如紙,一雙水眸睜得老大,越發單薄的身軀幾欲讓門外的清風吹倒。

  夏安然向來待她平和,此次也瞪起了發紅的眼:「瓦兒,你說說,為什麼大王會和翟王爺打鬥?是什麼讓他們兄弟如此反目?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浦月容美麗的大眼裡滲出朦朧淚光,她輕抹眼角:「安然,此事就算與瓦兒有關,現在質問又有何用?大王還在昏迷,我們該想辦法讓大王快快醒來,你難道忘記太醫的話了麼?」

  夏安然渾身一顫,咬牙抓住瓦兒的袖口,眼圈全紅:「瓦兒,從小到大我都把你當好姐妹,即使我們都喜歡大王,而大王眼中只有你,我也未曾懊惱過你,我只希望著能陪在大王身邊,做他的妃子心滿意足。可是……是你!是你讓大王變得如此……如果大王有什麼三長兩短,你也要陪葬!」

  浦月容聲音有所哽咽:「三日後大王二十五歲生辰,你害大王陷入如此危境,難道不應該負責嗎?」

  瓦兒聞她們你一言我一語,身子早已僵硬發直,努力消化其中意思,直到夏安然說出「三長兩短」「陪葬」,她才驚恐喊出:「什麼三長兩短?冀哥哥到底什麼病?太醫到底怎麼說?」

  ……

  瓦兒步伐蒼惶,頰上的清淚很快被風乾。聽完浦月容和夏安然所言,她忘記了疼痛與呼吸,忘記了自憐與悲傷,像一陣旋風直沖向頤和宮。

  「郡主,郡主——」吧吧緊隨其後,聞得翟與冷君因為瓦兒而大打出手,也是滿心複雜。若非宮中處處守衛不便施展武功,否則她定要將瓦兒阻截。

  瓦兒一路狂奔,無暇顧及侍衛、宮女驚異的目光,耳邊只有風聲與夏安然急怒的話語。

  不,冀哥哥……那是假的,謊言!騙局!怎麼可能有那該死的、可惡的詛咒?怎麼可能熬不過二十五歲……不可能!不可能!都是太醫胡說八道!

  可是……冀哥哥,你病了這麼久,病得這麼重,怎能不告訴我?原來這就是你對我欲言又止,想要隱藏的秘密,原來你也相信了所謂的詛咒,你也在擔心害怕……

  冀哥哥,你那麼聰明又怎會那麼傻,怎麼不讓我陪著你呢!你若有事,我又豈會獨活?

  我要幫你,我要陪著你,我一定不能讓你有事!

  ……

  午後,金光流溢,光影在白衣男子身上流轉,他的背影在淡金中顯得孤直,卻帶著夕陽斜曛中的落寞。清俊的面容像月過西窗般傲慢冷淡。他立在頤和宮高牆外不遠處,靜靜地吹著蕭,蕭音似沉沉黑暗中的固執守候,絲絲繚繞的輕飲透露出晨曦中的疲憊孤單。

  頤和宮幾分冷清,陽光直照在透亮的琉璃瓦上,潔淨的地上反出金光,折進人的眼眸中。

  沉沉蕭音緩緩繞上屋角,繞過高牆飄進安靜的君王寢宮。

  落寞的白影筆直靜然,偶爾經過的侍衛與宮女只敢遠遠一瞥便匆匆低頭而過。

  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郡主」的呼聲打破午後的沉寂。蕭聲微頓,不過瞬間又繼續吹起,恍若未見來人。瓦兒沖到他面前頓住,蕩漾水光的清眸定定盯著他。她蒼白清瘦,整個人小了一圈,全身力量似乎都結集在那雙眼中。

  恨,滿腔的恨,挫骨揚灰般的恨!道道目光比午後陽光更烈,比萬道金光更強,比冰雪寒鋒更利,直直戳進他的心臟。

  瓦兒重重呼吸,擠出幾字:「該死的應該是你!」

  語畢,她甩下嫌惡憤恨的一眼,將絕然的背影留給他。

  那語氣、那眼神像閃電驚雷劈過他的心臟,然蕭聲依舊不停,灰暗的眸光緊隨著嬌小脆弱的人兒,緊緊跟隨。

  她消失在頤和宮宮牆內,他眸光墜入深不見底的淵底。

  這就是翟。

  在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中,尊貴無匹的君王倒下,憤然佔有的女人恨他,他突然感覺到一種全世界最深沉的孤獨。這種孤獨不管何種神情,何種姿態,他總覺得自己只是一個人。一個人在晨昏交替間,追尋著一點渺茫,踽踽獨行於蒼茫天地。

  當燦爛的陽光灑滿宮殿,烏黑的髮絲被曬得發燙,額際淌下滴滴汗珠時,蕭中的曲子突然滯了一滯,幾絲鮮血從他的嘴角滲出,沿著竹簫滑下,滴落在他的白袍上。他沒有任何反應,仍然吹著曲子。一會兒後,曲子又頓了一下,又再次響起……

  牆外無人經過,炙烈的太陽照得人兩眼發昏。吧吧(筱水)停在他面前,心口因他而糾結。她仰視著他,突然一手奪過他的蕭,壓抑不住的心痛呼聲低喊而出:「翟,你為什麼如此折磨自己?為什麼!」

  翟被動地看她,漆黑的雙眼來不及褪去疲憊與憂鬱。

  這樣的翟,筱水從未曾見過,她愣住了。

  「別管我。」他的聲音輕而冷漠。

  「我怎能不管?進宮後的你就變了,你是為了冷君變?還是為了紅瓦兒?」筱水執著的問。

  翟看她一眼:「多問何益?我沒變!」

  筱水搖頭:「別騙我,更別騙自己!翟,我們一起長大共同經歷那麼多,我們完成任務便可退隱山林,我不信你真稀罕什麼江山王位!如果你不想繼續,我們跟師姐都可以立刻離開王宮……」

  他阻斷她,輕聲道:「不,已經無法不繼續了。」

  筱水睜大眼不甚明白,又隱約驚覺到什麼,顫聲道:「難道你真愛上了……」

  他再次阻斷她:「我的事,你與旋不必插手。我會儘快送你們出宮。」

  「我不要!」筱水完全明白了,就算翟不承認,但眼神與表情已經出賣了他的思想與靈魂。他不願離開這裡抑或離不開這裡與任務無關,而是……這裡有他無法割捨的人。

  「你走吧。」翟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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