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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38、如此無情

  次日。

  雨已停歇,天色仍是一片灰暗,天空佈滿陰霾。林間飄飛著點點冷雨,沾地即逝,撲起冷洌清新的氣息重重圍繞著屋子。

  門口邊,靠坐著一個清峻的身影,男子眉眼低垂,幽黑深邃的眸子像千年古井,平靜無波。手中緊緊捏著一根青碧色的竹蕭,面容冷峻,輕輕抬手將竹蕭放在嘴前。

  風,很冷,將他鬢角的髮絲輕揚,孤寂而傲然。

  低沉的蕭音緩緩吐出,不過兩三聲,嘎然而止,傳來一陣壓抑的低咳聲。男子手指驀然抽緊,一手捂住疼痛不已的胸口,閉上眼睛吸著涼氣。他的面孔蒼白如紙,連唇角都不染一絲血色,加上不帶一絲喜怒表情的俊容,整張臉就如石頭雕塑一樣冷硬。

  頓了一會,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瓷瓶,倒出一顆白色小藥丸,仰頭抿了下去,然後閉目靜靜調息。

  是的,一個在刀口中舔血過日子的殺手豈會那麼輕易就死?身上備有止血鎮痛的藥丸,若非昨日一路疾奔,直至深夜差不多筋疲力盡,又被她那樣狠狠撞擊,他也不至於虛弱地暈厥過去。

  一抹嘲諷笑意浮上嘴角,襯得蒼白面容有幾分殘酷。

  「冀哥哥……冀哥哥……」屋裡,瓦兒半睡半醒,頭痛欲裂。口裡不斷地囈語,呼喊著心底最渴盼的名字。她雪白的額頭上盡是冷汗,單衣被浸濕,在忽冷忽熱中掙扎。

  「冀……哥哥!」突然一聲驚叫,她猛然睜開眼睛,只感覺隱隱朦朧光亮,卻依然看不見半點東西。昨夜的記憶潮水般倒退回來,薄薄的雙唇囁嚅了幾下,猶在驚恐中難以平復。

  世界一片漆黑,那樣狂風暴雨的夜裡,那樣瘋狂邪惡的混蛋……

  兩隻小手立刻朝身邊摸去,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躺到了床上,那床沉重略帶潮濕的被子正壓迫著她的身子,跟王宮裡的絹絲鏽被天淵之別。茫然張大眼眸,水光瀲灩如秋日湖水,清澈光澤映出簡陋的屋子。

  濛濛白光在眼前晃動,是天亮了麼?瓦兒自驚恐中抓住一絲希望的驚喜,對光線有感覺,是不是表示自己的眼睛已經好了?

  長長的睫毛不住地扇動,殘酷的噩夢暫時被扔在一旁。她緊緊握著被子,一次又一次眨眼……終於,雙眸緊緊閉上,兩顆透明的水珠從烏黑睫毛下溢出,沿著耳腮滾落。

  她瞎了!她還是看不見……

  「惡人翟……你竟然沒死……」從門外吹來的輕風中,她聞到了那個惡人的氣息,屬於男人的淡淡的體息,還有眼前忽然又變黑的光線。瓦兒低低地吐出這個名字,有憤怒,有怨恨,也有莫名的無法形容的放鬆。

  翟筆直的身軀立在床邊,沉下眼眸,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她微微發紅的粉頰,不動如冰的表情看不出心思。

  屋子裡光線較暗,黑色的陰影從他身上投到她的臉上,貝齒咬著下唇,哆哆嗦嗦,睫毛顫抖像被雨夜打落的花瓣,楚楚可憐。

  他突然捂住胸前的傷口,撇過眼去。

  「無恥翟!」瓦兒突然又大喊一聲,這次的呼聲裡全都是激動的發洩,這一刻她恨死他了,害她眼睛看不到,害她只能無助地躺在這裡,渾身軟綿綿地無力。

  翟身子僵硬了一下,冰山面容終於有了點鬆動,皺起眉頭盯著她。

  瓦兒喃喃低念:「冀哥哥……冀哥哥……」閉上眼睛,真想大聲地哭一場,只要她哭的時候,冀哥哥就會出現在身邊,他總是那麼有耐心地陪伴自己,溫柔將她呵護入懷,心疼地為她抹去淚水,用堅實的臂彎為她擋去所有哀傷。

  可是,冀哥哥不在這裡,他不在,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個跟冀哥哥長得相似的惡人而已。所以,她不能哭,脆弱的淚水可以在冀哥哥面前流,在別人面前只能用力地挺著。

  瓦兒抬起兩隻小手,反過手背一左一右往眼角抹去。手背冰涼,臉蛋卻燙如火燒。

  她想,她病了!一定是感染風寒了,昨天那樣惡劣的天氣,那樣不堪回首的經歷……

  小手在潮紅火熱的臉頰上反復磨蹭著,嬌嫩的唇瓣很快被咬出一排牙印。冀哥哥,太妃奶奶……瓦兒病了,瓦兒好想你們……冀哥哥,這一次你要快點來救我啊……

  瓦兒拍拍額頭,痛苦地皺眉。她努力支起身子想坐起來,不料手肘無力,身子虛軟,這樣一動反而讓胃迅速糾結起來,重重地跌在床上,單薄的衣裳立刻被冷風肆虐。可恨啊,這什麼破屋子,到底能否遮風檔雨?而且她好象已經整整一天滴水不沾了,現在又冷又餓……

  翟一言不發,抿著唇注視著她幼稚而倔強的動作。這女人明明愛哭,也明明想哭,看到她像簌簌秋葉一樣抖動的唇瓣,他就看出來了。可是,出人意料,她竟然沒哭,反而用近乎可笑的動作用力地為自己拭去眼淚。真是愚蠢的女人,難道她以為可以裝裝勇敢騙到他麼?

  她想裝勇敢,他偏要戳破她的偽裝。

  感覺到兩道利刃似的視線割在臉上,瓦兒悄悄吸著氣,小手重新抓緊被子握緊拳頭。

  屋子裡一度沉靜,半晌無一點聲響,連他們的呼吸聲都變得薄弱不可聞。

  靜,都不出聲,都在思索。

  對峙著,像在比試誰的耐力好,誰會先開口說話。

  門,半掩,冷風毫不留情地灌進來,貼著地面疾過,吹到木桌上的茶壺,吹到木床上的被褥。瓦兒小小的嘴唇抿在一起,強忍著,當一陣強風猛然吹亂她的髮絲時,嬌小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翟的薄唇立刻斜挑了起來,輕蔑閃過漆黑的瞳孔。

  「惡人翟……」瓦兒先受不住苦痛的折騰,低低地開了口,聲音不若剛才那般有力,她敏感地朝他站的方向看去,一隻手指向他,「你這無恥之徒……昨天晚上不該救你……我……咳咳……」一口氣沒喘過來,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翟的手指刹時緊握了一下,費力隱忍著什麼。昨天晚上,她將他冰冷的身子溫在自己懷中,厚重的棉被將他們裹在一起。當他從疼痛中虛弱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正是一張蒼白的素顏,外面天色已亮,她嬌小的臉龐佈滿不安,淡眉緊皺,薄薄的小嘴唇像兩朵粉白色的小花……眼前的一幕,嚴重地刺激了他,他幾乎驚跳起來,卻發現自己竟被兩隻柔弱的胳膊環抱著。

  「冀哥哥……」那時候,她突然夢囈一聲,像雷擊一樣劈中了他的心臟。是了,這個女人是銀冀的!銀冀最在乎的女人,銀冀最親密的女人,那就別怪他冷酷無情了,要怪就怪她與銀冀之間不可替代的關係!他不稀罕這個女人的救護,既然她這樣做,他也不會有一絲的改變或動搖。

  於是,他撇著冷冷的殘笑,將她重新抱到床上,自己吃了顆治傷的藥丸,就轉身坐到門口,思索如何好好利用手中這顆棋子,盡最大限度地去打擊對手。

  ……

  瓦兒清脆的嗓音一夜之間變得沙啞無比,小嘴也由蒼白變成了紅嘟嘟的,但是,翟只是冷冷地睇視著,絲毫沒有要上前一步的意思,任她開口責駡。

  「咳咳……你這惡人,我救你做什麼……我頭發暈了我……咳咳,我病了……你倒是一點也沒有人性……也不救救我!」瓦兒忿忿不已,她並沒那麼堅強,也沒那麼傻氣,至少此刻她是希冀著這個惡人能念在自己昨天晚上救他的份上,幫自己瞧瞧病。

  頭痛得厲害,耳朵嗡嗡作響,喉嚨幹啞不已像被針刺著一般尖銳疼痛。從小到大,哪受過這種委屈,只要有一聲咳嗽,太醫就立刻被冀哥哥請了過來,更別說這樣饑寒交迫虛弱得快不能說話了。

  「你希望我救你?」翟的語氣極冷,嘲諷意味明顯。

  瓦兒自痛苦中愣住,帶著前所未有的氣憤咬牙怒駡:「混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紅瓦兒養只貓都比你有良心……你這人活該去死!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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