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南邵王妃·殘妃 | 上頁 下頁
一〇一


  時間靜靜過去,暖閣裡分外寧靜,侍女小心地端上粥,屈膝道:「穀主,粥已經好了。」

  五峰穀主揮揮衣袖,侍衛將白瓷碗放在桌上,微微鞠躬後退了出去。

  他背過身去在桌旁坐了下來,放下杯子,抬手緩緩摘下臉上的面具。

  然後,拿起湯匙舀起冒著白霧的粥。

  那只手,乾枯如柴,五個手指上佈滿了醜陋的疤痕,他喝粥的動作也很奇怪。

  一口,一口,輕緩而小心,那動作讓人絕對無法聯想他就是神秘五峰谷的穀主。

  終於,他舀下最後一匙,正想往嘴裡送,突然耳朵一動,只聽有人聲從門外傳來。

  「稟告穀主,東閣密室已有人闖入。」

  他豁然起身,寬大的袖口一掃桌面,只聽「砰」地聲響,白瓷碗重重摔了出去,摔在堅硬的牆上,頓時粉身碎骨。

  飛快地戴上面具,面具下嘴角邪惡地撇起,深色的眼眸散發出如來自地府的幽光。

  他要等的人,終於來了。

  「布下機關,將他活抓過來。」陰沉有力的聲音傳了出去。

  「是!」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外面踏過,密室的那頭又恢復了平靜。

  五峰谷主重新坐了下來,寬大的黑色衣袍,冰冷無情的面具,讓人看不出他心裡所想。

  只有手,還有那雙眼睛,隨著時間地推移,逐漸讓透露出一股恨意。

  時間,比他預期的要慢。

  當暖閣外再次傳來報告時,五峰穀主已壓抑不住等待後的躁氣,乾枯的手指幾乎要將酒杯捏碎。

  門,打開了。

  一個俊磊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

  白色的內襟,半透明的黑色外衫披在外面,他的身型與那張五官絕倫的面容一樣俊美。

  儘管袍子已被刀劃破,儘管他的肩頭還流淌著血跡,儘管他烏黑的髮絲因打鬥而微微淩亂,但是,沒人敢質疑那股氣質。

  那是一種自內而外散發的天然的王者氣質。

  沒有平日的玩世不恭,沒有從前的不以為意,沒有自以為是的傲慢自負,有的是一種讓對手無法忽視、不得不小心提防的內斂與沉穩。

  楚弈定定地站在那,狹長的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整間暖閣,連同那只落在地上支離破碎的碗。

  一群侍衛拿著長刀圍在他的身後,最前面兩個還將寒光閃閃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即使個個拿著刀,且是一群人都拿著刀對著同一個人,但誰也沒敢有一絲鬆懈,仿佛只要鬆懈刹那,就會被人重重地反擊。

  被大家以刀要脅著的人站得很直,輕輕抬著下巴,無暇的面容上沒有一絲懼色。

  漆黑的眼瞳,忽略掉折射進他眼中的寒光,直直地對那張面具下的眼睛對視。

  良久,誰也沒有動。

  久到以為空氣就要因此凍結的時候,五峰穀主突然拍拍手掌,低笑起來:「你們這是做什麼?他是堂堂的北詔君主,你們還不放開!」

  侍衛聽到命令,立刻放下利刀,紛紛垂首。

  楚弈左右瞥過他們,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肩傷,鮮血已將胸前的衣襟侵濕。微微皺起眉頭,他理了理自己的袍子,仿佛要清理掉上面的污漬,動作依就那麼瀟灑怡然。

  慢條斯理地理好袍子,再攏了攏垂落額角的青絲之後,那張如玉的面龐才重新對上五峰穀主。

  「穀主如此費心,楚某真不敢當。」他懶懶地笑著,那語氣那笑容好似真的覺得很榮幸。

  五峰穀主本想見到一副落魄之相,不料楚弈受了傷還能保持如此瀟灑之姿,當即如被開水燙了心臟一般抽了一下。

  有面具,看不清他的真實表情。

  「呵呵,本尊失禮了。不過……邪君的確好身手,竟然還能活著走出萬洞岩。」

  楚弈挑眉,臉上已不見半絲笑意:「那得多謝穀主留情。萬洞岩的機關複雜詭異,非一般人能設計出來,楚某終究算是幸運,至少穀主還沒打算讓楚某就這樣死了。只是楚某真不明白,穀主究竟是何人?為何如此費盡心機先抓楚某的朋友,再引楚某上山?」

  五峰穀主的嘴突然扭曲了一下,聲音從胸腔發出:「今天本尊會給你一個真正的解釋!」說完,他又拍了兩下手掌,只見一侍女端著盤子走出。

  盤子很精美,但是重點不在於盤子如何,而在於盤子上呈著什麼。

  一直神色自若的楚弈一見盤中之物,清俊的面容陡然一變,血色也急速退下了不少。

  呼吸抑制不住地急促,喉頭猛地竄上一股腥甜。

  那東西……

  那是……

  可惡!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盤子裡的東西,幽暗的晶瞳倏地一收,變成芒刺然後變幻出各種不同的神情。

  五峰穀主斜起嘴角冷冷地笑著,對他的反應極其滿意。

  眨眨眼睛,楚弈才回過神來,緊握的手指卻在微微地顫抖,他不可置信地死盯著那張面具,喉嚨沙啞:「你將她怎麼了?」

  聲音已不是聲音,而是一塊塊刀片。

  薄如蟬翼的刀片從齒縫中迸出,仿佛片片都要飛過去,將那張面具一刀刀割成碎片。

  「哈哈……」怪異的笑聲從嗓子裡發出,極其怪異,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五峰谷主邊笑邊揮動衣袖讓所有人退下,暖閣中只剩下他們二人。

  可惜,暖閣已不暖,只剩下比密室更冷的寒氣。

  「邪君看來真的很擔心淚西姑娘!」他說話很緩慢,已不再用密音說話,「看到這幾塊小碎片,你總該猜出她怎麼樣了吧!」

  他的聲音不僅奇怪,而且難聽到讓人忍不住想捂住耳朵。那嗓子像被人用鋸子鋸過一樣,聲音殘破不堪。

  正是聽到這種刺耳的聲音,楚弈才如被人從頭潑了一盆冰水,瞬間驚覺過來,自己剛剛太失控了。

  可是……

  淚西,揪人的名字,揪人的面容,她的一切此刻是那樣揪扯著他的心。

  尤其看到這只鐲子,色澤暗紅卻不再充滿靈氣,像飄落的枯葉失去了生命。

  它四分五裂,不再完整,而完整的另一隻,正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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