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南詔王妃·邪妃 | 上頁 下頁
一九


  這女子——不尋常!她不該有那樣一雙清澈的眼睛,清澈到讓人無法懷疑她的話……

  兩道灼熱的視線直射而來,藍倪強迫自己鎮定,不敢透過斗篷去與那兩道視線相交,她尖俏的下巴動了動,道:「你們要找什麼?」其實,雪袖中的手指已經開始冰涼,若不是火光一直在跳躍,他們一定可以發現她的緊張。

  「不知姑娘可有看到一位穿著大紅嫁裳的女子經過此處?」白衣男子沉穩地問,銳利的眸光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仿佛早已做好準備,她的臉上平靜得如同深秋的湖水,一波不起。藍倪輕言道:「沒有。」

  「真的沒有?」白衣男子問。

  「這荒山野嶺,又怎會有穿嫁裳的女子來?」她反問,其實,她差點就因此話咬住了自己的舌頭。不行……不行!她不可以慌張!雖然白衣男人有著優雅的外表與氣質,但是他的一字一句無不透著颼颼冷風,而其身後的黑衣人更是隱藏著殺氣,讓人不敢直視。尖銳的指甲狠狠地戳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她蹙眉提醒自己——保護公主,盡力保護可以保護的人,自己絕對不能露出破綻。

  「真的沒看到?」白衣男子的語氣明顯多了份冷冽。

  「既不相信,又何必再問?」她的眉頭沒有散開。

  黑衣人舉近火把,道:「公子,我們搜搜看。」

  「慢著!」來不及細想,藍倪突然上前一步,她的眼珠顏色很深,就那樣直直地仰望著他。

  那一瞬間,火紅的光亮在她瞳孔中跳躍。奇異的,他卻看到了一抹一閃即逝的妖冶藍光。白衣男子晃晃眼,懷疑自己是否因朦朧的白紗而看錯了……她眼中的那一道幽冷藍光分明是……分明是某種預兆的象徵……

  火花讓天上之月失去了光華,斗篷上垂落的白紗隨風微微晃動。

  「你們沒有權力隨便搜別人的屋子。」藍倪挺直了脊背,看到了對方堅實的下頜。

  下頜收緊,白衣男子的語調聽起來多了幾分奇怪,又似乎溫和了許多:「姑娘為何一個人住在這山林之中?」

  憂鬱飛快地佈滿了她的眼,清澈無波,又蕩漾著如水般柔弱的憂鬱。

  一襲白色綢衣,身子又挺又直,幽黑髮絲在夜風中輕輕飛揚,一雙暗黑的眼睛頓時變得憂鬱孤寂。

  一個人住在林子……誰想這樣?

  白衣男子突然輕笑道:「姑娘可願意跟我走?」不知為何,看到面前這位看來孤獨脆弱的白衣女子,他那顆從來不為其他女子所動的心竟然起了絲微妙的反應。或許是她眼中跟大哥閃著一樣的藍色幽光,或許是她臉上有著跟小瓦兒相似的憂鬱……總之,他產生了要帶這個女子回自己地盤的衝動。

  藍倪吃驚地抬眼,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麼?這個戴斗篷的神秘男子竟然想帶自己走?

  連小心躲在柴堆後面大氣都不敢出的詠唱公主也吃了一驚,心中暗罵:該死的土匪,看到女人就想帶回家啊!

  「一個人住在這孤郊野外,不如跟本……本公子回去,如何?」似乎忘記了還要搜查公主一事,白衣男子悠然自若地問道,連身後一直高舉火把的黑衣人都無法展開搜查行動。

  垂下眼睫,眸底的幽藍無人能見。藍倪有點想笑,這世界是怎麼了?為什麼外面的男人動不動就想帶人回家?她好不容易才離開刖夙國那個富麗堂皇的王宮,好不容易逃出一個男人監製的囚牢,怎麼可能再傻得另一個男子回去?況且……她是一個根本只會給他人帶來傷害的女人。

  「謝謝公子,我不能!」她說話時,已學會用習慣性的平靜來掩飾內心的激動。

  天色很黑,有火光。

  夜風有點涼。

  一對白色衣裳的男女僵持對立。院子裡很安靜,誰也沒有說話,任憑半透明的綢衣輕輕揚起。

  「沒錯!她絕對不能跟你走!」就在後院一片寂靜之中,陡然插進一句帶著憤怒而肯定的話語,因為他太過富有情緒了,以至於一時讓人無法分辨出說話者的真實聲音。

  不過這語氣……這霸道的,充滿憤怒的語氣為何那麼熟悉?殤烈?

  藍倪纖細的肩頭突然顫了一下,像深夜噩夢中驚醒,大而迷茫的眼珠子帶著驚恐朝聲音來源望去,一身黑色的衣裳,全身都是黑,好像這樣的夜晚,黑色更合適。黑衣人體形高大而修長,當他一個翻身出現在火光之中時,大家完全看清了他的臉,那是一個十足彪悍的中年男人,渾身充滿了江湖氣息,怒火噴薄的黑眸,眉間有一道深刻的褶皺,臉上一條斜斜的疤痕,寬厚的嘴角——藍倪確定,這般相貌的男子,她根本從未見過。

  然而那雙眼睛……似曾相識,像殤烈?又不是他!他身後跟著一位同樣黑衣裝束的男子,面孔也甚是陌生。先前地窖中聽聞殤烈佈置了對和親隊伍的暗殺陰謀,那麼,這二人是殤烈的手下嗎?藍倪的思緒被眼前之人搞混亂了,一時定住身子,腳步無法挪動半分,她自然不知道,前來的二人正是易容之後的殤烈和巴都。

  殤烈和巴都本欲直接前往茶溪鎮,利用和親之事查探「星回節」的線索,孰料林外的石板路上一片殘血,和親隊伍七零八落,死的死,亡的亡,轎中的公主也不知去向。扶起一位尚有一絲血氣的侍衛,卻聽聞侍衛悲憤地發誓:「暴君……殤烈……害我蒙舍……大王不會放過你……」不甘心地說完最後一句話,侍衛就此斷氣,殤烈與巴都對視一眼,同時明白一個事實——有人破壞和親隊伍,嫁禍刖夙國……

  後院,憑空多了兩個人,氣氛瞬間變得更加緊繃,空氣中又流過絲絲詭異。

  藍倪無法移動腳步,怔怔地聽這中年男人再次肯定地宣佈:「她不能跟任何人走!」

  「你是何人?」白衣男子問,斗篷下的眸子閃閃發亮,仿佛發現了可以讓人興奮的事情。

  「你呢?」殤烈不答反問,自剛剛的怒吼差點洩露身份之外,他刻意改變了嗓音,相信已無人可以認出。

  藍倪的目光徘徊在一黑一白二人之間,顫抖的嘴唇一字未發。腦中乍然閃過一個疑問——岩將軍和岩駒不是說是殤烈派人布下陰謀,要抓詠唱公主嗎?若白衣男子帶著身後的黑衣人是來抓詠唱公主的話,那麼這中年男子和他的隨從又是為何而來?如果都是來抓公主的,為何他們又互相不認識?

  白衣男子冷笑出聲:「閣下看起來不像路過。」

  「的確不是路過。」殤烈回味地笑了一聲,此等易容之後,他不認為還有人能認出自己,倒是面前白衣人,看他身型甚是眼熟。

  「也是找人?」白衣男子問。

  「已經找到了!」原本不是找人,現在無意中倒是找到了該找的人。殤烈忍住怒火,將視線轉向顫抖著唇的藍倪,太陽穴的青筋跳動得厲害。

  白衣男子回味地撇唇:「哦?就是她?」

  黑色的眼眸深不見底,眼角抽動了一下,殤烈點頭:「就是她!」該死的女人!竟然真的膽敢逃離殤都,她是忘記了自己的警告,還是蓄意挑戰自己的權威?想殺人的欲望!她一定要如此忤逆他麼?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私自出逃,形同背叛!

  「我不認識你。」藍倪望著那道布著疤痕的臉,輕輕說道,緩緩轉身,她舉步強迫自己離開,她不想去證實這個奇怪的中年男人究竟是不是——殤烈?她只想快點離開!白色的身影纖細而羸弱,在跳躍的火光中忽明忽暗,又奇異地吸引著大家的視線。

  殤烈抿唇,看她輕移的腳步眼底更是陰霾滿布,一個箭步上前,他用力地拽住了她的手臂,嬌軀便落入了他的胸膛,頃刻間鼻間充斥著淡淡的荷香。

  「爺……」巴都忍不住出聲提醒,他怎麼都沒想到夙清宮的倪妃娘娘會出現在此,而大王為了她——絕對表現得太不冷靜了!

  熾熱的感覺隔著薄薄的衣料傳遞而來,血液瞬間加速了流動,鼻間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濃烈的男人味,如酒醇香而悠長。

  真的是他!殤烈,世界上除了他還有誰會如此霸道專制,還有誰會如此固執非要牽絆她……疲累的心有點絕望,第五次……她的第五次逃脫依然撞上了他。

  背叛……這沉重字眼如針般紮進了她的心底。她本不該害怕,可是當她對上那對燃燒著熊熊火焰的黑眸,當她感受到如鐵般冷硬的箍制,她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驟然爆炸……

  他之前的警告就那樣竄進了腦海——

  ……

  「藍倪,你給本王聽好!本王不管你是誰,你是什麼身份,如果你再敢從這裡逃走,形同背叛!本王絕不會再輕易饒恕!」

  她不是他的所有物,她不是他的奴僕,她不是他的子民……他憑什麼說背叛!心為什麼顫抖得如此厲害?在這個男人面前,為什麼難以鎮定自若?

  空氣中盡是火把上松脂燃燒的氣味,火把快要燃燒到盡頭,突然沉寂的空氣顯得壓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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