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那海蘭珠 | 上頁 下頁 |
一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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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抉擇 天旋地轉著,胸腔內憋住的一口氣隨著起伏的顛簸而強烈咳出。 「主子,主子——」有人在搖晃我痛到快碎裂開的身體,正是這份清晰的痛楚讓我再一次感覺自己還能呼吸。 雖然感覺自己睜開了眼,卻只看到黑暗中擴散著的光圈,沒有顏色,沒有影像。 「恪蒙,素瑪和主子在那邊。」 「邡步,你們快來。主——主子失去知覺了。」 我身體好像被抬了起來,之後世界突然變得一片死寂,除了自己的呼吸聲,我只能聽見某種蒼白的聲音喊著「疼」。 如果說人在臨死之前會看見自己今生所經歷的片斷,我想我看到了揭開我頭蓋瞬間的他,看到了封將臺上威風八面的他,看到了暴風雨中登上巔峰的他,看到了深山曲徑間向我奔馳而來的一人一馬……許多畫面像幻燈片一樣轉瞬即逝,交替起伏。雖然清晰卻那麼不真實,令我不得不質疑自己的今世究竟曾在哪裡駐足過? 「海蘭珠——」好苦澀的聲音。 「唉!」好深沉的歎息。 我腦海中出現他習慣皺起的眉頭,焦慮的眼神。難道還是曾經的畫面? 手指莫名地抽動瞬間,熟悉而溫暖的掌心覆蓋而來。手背傳來的一縷縷溫暖像是電流傳遍早已麻木的身體。 我緩緩睜開了雙眼,此時此刻這個空間還在陽光的照射之下。 以為會看到腦海中魂牽夢縈的臉龐,入眼的卻是空白的屋簷。原來一切都是幻覺,他並不在身邊。 「主子,主子——您醒了?」素瑪驚喜的臉龐出現上空。 我無力地閉了一下雙目,只能如此回答了。 她匆匆跑開,「劈呤乓啷」一陣忙亂,一個青瓷碗舉到我的面前。 「主子,御醫吩咐過,您一醒過來就馬上服下這赤芝湯藥。」素瑪說著就過來想扶我起身,怎知我毫無力氣,類同癱瘓。 有了媛繭的幫忙,花了天長地久的時間,我才感覺到赤芝在體內發揮藥效。 「皇上呢?」我能發音後第一句話。 「皇上還未回宮。」素瑪晃著悠悠車,哄八子入睡。 「什麼時辰了?」天還未黑。 「剛過申時。」 我沉默了片刻,又問:「御醫怎麼說?」其實此刻我根本不關心御醫會如何醫治我的病,只想知道什麼話會將傳到皇太極耳朵裡。 「還是老話兒,脾傷胃虛,氣虛血虧。主子,素瑪怕您的身子——」 我擺手示意她不要繼續這個話題了,我還不打算這個時候讓皇太極知道我其實已是在拖時間而已。 「莊妃怎麼處理那個『盒子』了?」我心中還有另一份牽掛。 素瑪面露難堪之色,咬著下唇開不了聲。 我就算再想裝糊塗,也明白她的表情代表著四個字——凶多吉少! 皺眉閉緊雙眼,努力忍住顯示脆弱的淚珠。同情有何用?悲傷又何用?淚水就像死亡的事實一樣空白無力。 張開雙目望著悠悠車內啃著自己小拳頭,睜大一雙清澈眼睛的八子,此刻正是心如刀割。 「把孩子抱給我。」我對著八子的方向伸出雙臂。 我擁住他肉滾滾的小身體,他好奇地望著我,一隻小手伸出欲撥弄我胸前的旗袍扣。 一滴無聲的淚珠打落他的前額上,他收了手,開始轉著腦袋東張西望。 「為了讓你生,只有令我死。」我無聲默念著心中下定的決心。反復掙扎,痛苦來去,千萬不忍之後,最終還是不得不走這一步。鳳凰涅磐,就用他的死亡來換取他的重生吧! 皇太極回宮的時候已經很夜了,我昏昏沉沉被疼痛折磨得徘徊在睡與醒之間。 他寬大的手掌悄悄爬上我的額頭,我緩緩睜開眼注視著一臉疲倦的他。 「怎麼又昏倒了?身體很不適?」他臥坐床沿,擔憂地問著。 「老毛病了,八子出生後一直這樣兒,不礙事的。你很累了吧?」我伸手撫上他倦色滿布的臉頰。 「明日休整一下,後天出征。」他脫靴上塌。 我整個人由床上蹦起來,「後天就走?為什麼這麼快?」 「不快了,部署這麼久,是時候了。」他不以為然,安撫我躺倒他的懷裡。 「初三我會照例去獵場冬狩。不過,這只是個名目,實質上我會就此帶著雙黃旗,鑲白以及鑲藍經由察哈爾進軍喀爾喀。各部漠南蒙古會打開便道,令我軍長驅直入。屆時必攻其不備,擒手拿來。」他又顯露這種表情,獨自沉醉征伐的世界之中;而我總被排除在外,獨自品嘗著寂靜。 當天夜裡我並沒有入眠,因為我要為自己下定的決心負責。既然選擇去做了,就不能瞻前顧後,畏首畏尾了。 皇太極此時離京,也算給我機會了,或許是上天在給我機會;畢竟我已時日無多,拖不起了。 初二晚上,我吩咐素瑪燒了一大桶熱水。 皇太極坐在書桌前看佈陣圖,我手捧著香精片悄悄走近他。 「很久沒有服侍過你沐浴了,今晚讓我再侍候你一回兒吧。」我對著他盈然地笑著。 他放下手中的地圖,默默拉起我的手,隨我走進蒸汽擴散的內室。 「還記得那一夜嗎?關關雎鳩,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皇太極坐進大浴桶內說,我輕輕為他拆開髮辮。 葉布舒離開的那一夜,我都快不敢去回憶了。那時候的我似乎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懼怕;也從未想過會走到今天。 「還真要感謝葉布舒這傻小子,否則我都不知道幾時才能得你真心順服。」皇太極拉我到身前,讓我可以看清他眼中深埋的真情。 我刻意低下頭,不願去碰觸那雙劍目,怕會不忍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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