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寧非 | 上頁 下頁
八〇


  寧非此刻忽覺一陣惡寒,她警惕地往四周看了一圈,確定房間裡再沒有其他可疑人物,不由心中驚怪不已。剛才那陣感覺就好像是被誰在背後詛咒了似的,渾身雞皮疙瘩直豎。

  但她沒能疑神疑鬼多久,哢嚓一聲響,門被奇異地推開了。

  那扇門可是上了閂的!

  寧非本就心驚肉跳,聽到聲響嚇得站了起來,回頭看去,方知是蘇希洵手提著一個竹籃走了進來。

  「怎麼了,臉色那麼白?」蘇希洵問,「手上還很疼嗎?」

  寧非搖搖頭:「你以後能不能進門先敲一敲,啊,我不是說禮貌問題,真的是很容易把人嚇到。」

  蘇希洵回過神,原來他進來之前一邊心癢難耐,一邊刻意強調自己要從容而萬萬不能急進,一時沒注意,推門時不自覺將門閂給折了。他心中羞赧,臉上卻不改色地道:「門閂好辦,明天我給你削一個新的,今晚先拿一把筷子代替好了。」

  「在你們這裡,有門閂和沒門閂好像都差不了多少的吧。」

  蘇希洵乾咳數聲,適時地轉換了對他不利的話題:「你那傷口已經好幾日了,藥效已經過去,我今日給你換新藥。」說完不久就無奈地道,「你做這一副表情給我看作甚,反正藥還是要換的,你如果知道痛當初就不該那麼衝動。」

  寧非苦起臉:「當初覺得爽了,哪知道會留下這種後果。我真寧願被多砍兩刀,都不要換一次藥。」她雖然怕痛,但還是乖乖地在床邊坐下,視死如歸地撩起袖子伸出手來,當真有一往無前的氣勢。

  「你就繼續堅持你的謬論好了。」蘇希洵拉過椅子在她對面坐下,嘴上說得狠,手上動作則很是輕柔,把圈在她手臂上的繃帶一層層地繞下來,露出了裡面包裹的一層藥棉,輕輕地掀開一角,可是沒能揭開來,就如他預計的一樣,藥棉毫無懸念地被血漬凝固在傷口上了。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寧非的臉色:「疼嗎?」

  「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蘇希洵沉吟片刻:「你稍等會兒,我去煮一碗湯藥來。」

  「什麼湯藥?」

  「給你緩解一些疼痛。」

  寧非連忙用完好的右手扯住蘇希洵衣角:「你回來!」

  比起受傷而言,換藥的時候是更為痛苦的。受傷只是片刻的爽快事情,而換藥卻要看著別人拿了鑷子剪子在傷口上磨來磨去,就好像活生生地被揭了一層皮。寧非不是不知道,而是實在沒那個臉要蘇希洵為了這點破事還要再花上一兩個時辰去熬藥。這算什麼啊,本來就是在山上白吃白喝的,還要欠人家的情,還要越欠越多。

  蘇希洵愕然停步,瞪著她抓住自己衣角的手不說話。

  甯非方注意到,她這回太激動了,噌一下就把人家的袍腳拉了起來,裡面雪白的褲子都露出來了。她驚得幾乎就要翻了白眼,連忙把手裡的東西放開。蘇希洵今日穿的並非騎裝,而是常裝。

  說到寧非為何如此大驚失色,就要講到常裝褲子的不同,兩根褲管之間根本沒有縫合,是開了大縫的。這種褲子在便溺時很是方便,男人扒開褲縫就可以解決問題了,不必再解開束帶。

  蘇希洵一下子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那個……對不起,我什麼都沒看見。」寧非剛才是真的什麼都沒有看到,並且也在心中念叨著自己絕對沒有看到,可是這等尷尬事情又如何能夠說得清楚?

  對於底下是否走光,蘇希洵並不覺得很擔心,他將束帶紮得很緊,布料也用得多,想要看到其中端倪是難上加難。不過寧非這種樣子還真是好笑,他覺得有趣,乾脆順勢逗起她來:「你沒看見什麼啊?」

  甯非連翻白眼,話根本接不下去。她發現最近幾天來,蘇希洵逐漸得寸進尺。他可是個打蛇隨棍上的主兒,見風使舵的功夫很高,給他點兒好顏色看就開始調戲起人來了。

  蘇希洵乾脆坐在床沿上,和她並排在了一起,重新執起她的左臂:「咱們不打岔了,我話說在前面,不喝藥很疼的。」

  寧非咬牙切齒道:「你換吧,難道我還能疼死不成?」

  蘇希洵歎了口氣,從竹籃裡取了剪刀和棉花出來:「你可要忍著別動,戳進去了就是傷上加傷了。」

  他用棉花蘸了清水,一點點地沾濕被血漬黏在傷口上的藥棉,小心地用剪刀把脫離的部分剪開。蘇希洵自然知道其中苦楚,下手很是謹慎,也很利落。他專注於手中的動作,儘量快速的解決問題,沒有餘力去注意寧非的情況。好在她很聽話地把手放著,動也不動地停留在他膝上。

  他甚至覺得這短短的換藥時間,比他處理了一天的事務都要艱難。

  一番功夫下來,蘇希洵固然是弄得滿頭大汗,寧非也是唇色青白,但依舊硬氣地沒有吭聲,一雙手都握了拳頭狠狠地忍耐著,沒有半點動彈。

  蘇希洵長出了一口氣,默默地收拾好物件,放在床邊的小桌上,回過頭來看甯非時,發現她還呆坐著,眼神有些茫然的樣子,大概是有些脫力了。他迅速地收拾好了零碎,坐到她身邊,想了一想,然後伸手把她拉了過來。

  果然是痛懵了,寧非一點反應也沒有,乖乖地被他拉到懷裡。蘇希洵歎息著,既是惱她倔強,也是慶倖有這樣的機會能夠順理成章地拉她入懷,否則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他一隻手從後面攬著寧非,將她枕到自己肩上,緩緩地拍撫著她的後背。這時候沒有其他人了,安靜得無法形容。一種奇怪的情緒慢慢地侵染了上來,蘇希洵越想越覺得五味雜陳。他以前哪裡會想過自己還會有這樣的一天,被個女人弄得一顆心上上下下不得安生,酸甜苦辣咸一道兒地嘗過了。

  過了一陣,寧非眼睛裡漸漸凝出了一點水花,終於有點反應了。蘇希洵一直低頭小心地觀察她的反應,看到這情況,才輕聲地問:「很疼?」

  寧非還是過了一會才有反應:「一點點。」

  蘇希洵無語了,這分明就是痛懵了的症狀。好幾年前的那次,習黑有顆牙沒長好,老出炎症,只好請他幫弄掉。習黑仗著自己有內力護體,裝硬漢死頂著不喝鎮痛藥。蘇希洵當時用架子把他的頭和嘴固定了,拿錘子給他把牙敲松,用鉗子鉗出來,再拿鑷子一點一點將斷在牙床裡的牙根挑出來,痛得他是死去活來,連自己屋子住哪裡都忘記了,應是搖搖晃晃地走到豬圈把那裡當成了自己的屋,直到第二天神智才正常了些。自此後,習黑再也不敢跟他面前裝硬漢了,實在是痛怕了的。

  寧非手上這口子老大一條,跟百年蜈蚣似的老粗,剛才那樣又洗又剝的,變成這樣也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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