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遍地賣裝備(28)_禾早

二八

　　秦箏吃了一驚。

　　她沒想到這樣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廚師居然會有這麼慘痛的經歷。被人毀去味覺和嗅覺，這樣的遭遇，即便不是廚師也承受不了。她想像了一下，如果自己聞不到任何氣味，也嘗不出任何食物的味道會是什麼感覺，然後覺得那樣真會生不如死。

　　那人會是誰呢？下手真狠哪！手段比她這個曾經的殺手還要毒辣！

　　「報仇了沒有？」秦箏一說完這句話就想抽自己了。也許是因為她從小混跡江湖，看慣了恩怨相報，所以聽見這種事的第一反應就是報仇。可是再看這胖廚師，根本不像身負武功的樣子，要他怎麼報仇？

　　自己出言不慎，觸到了人家的傷心處。可是話都說出口了又收不回來，她只好尷尬地望著那廚師笑了笑。

　　誰知那胖廚師聽見這話反而冷靜下來，一屁股又坐回了板凳上，撿起地上的柴火往灶裡送，頹然道：「沒報仇我怎麼會在這極樂穀裡呢？老祖幫我報了仇，所以我就留下來幫忙，沒想到做出的東西卻越來越難吃。我現在甚至快要忘了以前嘗過的食物到底是什麼味道的了。」

　　秦箏不會安慰人，雖然心裡也有柔情，但嘴上卻說不出來，只好沉默不語地繼續做她的燒賣。

　　待到燒賣包好，便開始上籠蒸。

　　漸漸有嫋嫋的熱氣蒸騰出來，秦箏嗅著那淡淡的香味，望著坐在板凳上垂頭喪氣的胖廚師，猶豫了一下終於道：「你不要太傷心。」

　　那胖廚師低著頭抽了抽鼻子，以此來掩飾哽咽的聲音，道：「不傷心。只是，我很想再嘗嘗酸甜苦辣的味道——哪怕一次也好。」

　　秦箏再次沉默。她只是個殺手，不是大夫，對此也無能為力。

　　灶下火燒得旺盛，燒賣的香味漸漸濃烈起來。秦箏瞥了一眼那個胖廚師，心想可惜他聞不見。

　　「要不……找回春穀的人治治？」秦箏想起極樂谷的死對頭——回春谷，只聽名字也曉得他們是做什麼的。

　　聽見回春穀三字，胖廚師的眼神又憤恨起來，道：「不要在我面前提回春穀！我的味覺和嗅覺就是回春谷的弟子試驗毒藥給毀掉的！」

　　「啊？」秦箏訝然。這種事聽起來應該是極樂穀做的才是，怎麼倒反了？「回春穀也玩毒藥？」

　　「醫毒本是一家！」胖廚師的氣還沒消，聲音有點兒大，「會下毒的怎麼能不會解毒？會解毒的當然也要瞭解毒藥。」

　　原來這兩個門派只是著重的主次不同。秦箏點點頭，表示理解，「每個門派都會有幾個敗類。不過，你中的毒難道老祖也解不了？」

　　胖廚師搖搖頭，黯然道：「能解我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秦箏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燒賣已經蒸得差不多了，秦箏便將蒸籠取了下來。

　　揭開蒸籠，香氣四溢。她的肚子咕嚕直響，很想立刻就拿一個嘗嘗，可是又不好意思在這胖廚師面前狼吞虎嚥。

　　「你吃吧，沒關係。」胖廚師嘟囔了一聲，「我自己吃不出滋味，看別人吃得香甜也是開心的。可是，我再也做不出可口的飯菜了……」

　　秦箏肚子實在是餓了，便也不再客氣，拈起一個燒賣嘗了嘗，味道相當不錯，於是又揀了兩個放在碟子裡，順手取出身上的小銀瓶，將水晶甲蟲放了出來。

　　這次，甲蟲沒有拒絕美味。秦箏剛將它放到碟中，它就開始狂吃起來。

　　秦箏籲出口氣。還好，要是它光吃毒物，還真是難養！

　　因為水晶甲蟲不會飛，秦箏便很放心地將碟子放到灶臺上，轉身又去找筷子。自己吃可以用手拿，想請別人吃再用手就不恭敬了。

　　找到了筷子，秦箏把蒸籠捧到胖廚師面前，「吃一個試試吧。雖然嘗不出味道，但是還有嚼勁和口感，你可以在吃的時候自己想像味道。我記得以前被送去學武的時候，每天都沒有好飯菜，只有鹽豆下飯，我總是邊吃邊幻想自己吃的是肉。」說到這裡，她想起以前的日子，心裡一片悵然，「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世上有許多比肉更可口的美味，只是想著能吃到肉，就已經很滿足了……」

　　胖廚師聽了秦箏的話，隨著她歎了一聲，然後接過筷子，夾了一個燒賣吃，邊嚼邊閉上眼睛，似在努力回想燒賣的味道。

　　秦箏在旁緊緊盯著他的臉，不肯錯過一絲細微的表情，生怕在他臉上看到沮喪或是懊惱。直到胖廚師微微露出了笑，她才松一口氣，跟著笑了起來。

　　呵呵，做廚師的感覺真的不錯，比當殺手好多了。

　　秦箏正想著，胖廚師又夾起一個燒賣開始咀嚼。漸漸地，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起來，他邊吃邊道：「你這法子真的有用，我好像真的嘗出了味道。」說完，又咀嚼了幾下，但笑容開始在臉上凝固。他驚訝道，「我我我……好像真的嘗出了味道！我嘗出了味道？」說著，他還使勁地抽了幾下鼻子，「好像還嗅到了一點兒香味！」

　　怎麼可能！秦箏尷尬地笑了笑，燒賣又不是解毒藥。

　　「這是什麼？」欣喜若狂的胖廚師原本想再夾個燒賣吃，證實一下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誰知這次剛要探筷下去，就看到一個燒賣在蒸籠裡跳動了兩下，漸漸消失。

　　「該死！」秦箏順著胖廚師的目光望去，正看到水晶甲蟲在大吃燒賣。它吃完一個，又爬到另一個上頭，伸出觸角探了探，流下兩滴口水狀的透明液體。不知道是不是覺得這個燒賣不夠香，它丟下這個，爬到另一個上頭，再次探了探觸角，這才開始張口大嚼。

　　「誰讓你吃這個的？你不是有自己的那一份嘛。」秦箏怒了，這個傢伙怎麼如此貪婪？再轉頭一看，原來灶臺上的那個碟子裡早已空空如也。大概她取筷子時水晶甲蟲就消滅掉了它那份燒賣，覺得不夠，便又跑到蒸籠裡去偷吃。

　　秦箏的第一個反應是憤怒，因為覺得這傢伙將整個蒸籠裡的燒賣都弄髒了，自己才嘗了一個，還沒吃飽呢！

　　憤怒過後，她猛然醒悟過來，一個字脫口而出，「毒！」

　　「嗯？」胖廚師不解，隨口哼哼了一句。他正處於味覺恢復的興奮當中，拿著筷子也不顧髒，竟在和水晶甲蟲搶燒賣吃。

　　啊，這久違了的味道！能嘗到食物的味道真好！

　　「哎，我說這蟲子有毒！」秦箏一把打掉胖廚師手裡的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你有沒有中毒？」

　　「沒有。」胖廚師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一邊探出肥胖的手繼續去抓燒賣一邊道，「我再吃一個好不好？」

　　暈，他到底有沒有聽懂自己在說什麼啊？真的不怕死？

　　不過，他的確不像是中了毒的樣子……秦箏微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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