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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立平,你看到夢兒,比見到我沒死還高興麼。」允倜斜依在床頭靠背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們,我趕緊推開大哥,站好。

  「才沒有,我剛聽說夢兒傷了你時,原準備大義滅親的,不過,」原立平笑嘻嘻說:「夢兒不是存心的,你也不能為難她,是吧。」

  允倜但笑不語,皇帝罵道:「原立平,你與朕說要來看望靖王,你是來看靖王的,還是來見你這個寶貝妹妹的?」

  原立平嘿嘿一笑:「當然是來看靖王千歲的,我不知小妹在這裡,以為還在天字女監呢。」

  皇帝冷哼:「現下都見到了,你也可以出宮去了。」

  「是。」原立平彎腰行禮,眼睛掃向我:「只是,微臣希望可以與小妹一同離開,家父很是掛念她。」

  「也好。」皇帝還未開口,允倜搶著說,「我不走。」我聲音平淨:「大哥,您回去告訴爹爹,夢兒一切安好,等過幾日靖王千歲身子大好了,就回去。請他老人家不必掛念,多多保重身體。」

  大哥還要開口,皇帝擺手道:「就這樣,你跪安吧。」他只能無奈地跪安,依依不捨地離開。

  皇帝坐在允倜身邊與他說著話,這幾日只見允倜昏睡,難得今日清醒這許久,看皇帝的神情,很是高興,張德子來回報說古突國的使節已到,他叮囑了幾句才離開,走到門口,又回首對我:「好生照看著。」威嚴中,多了點溫和。

  晚膳時,允倜什麼都吃不下,強喂了幾口參湯,剛喝下去便吐了出來,雜著血絲,我怔怔地看他,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笑了笑,「傻瓜,沒事的,天天躺著不動,當然沒胃口。」

  「是啊,」我強笑:「這些菜式,我看了都沒食欲,明兒我來做菜。」

  「你會?」他不相信。

  「會。」我扭過頭飛快地擦掉眼淚,回頭對著他笑:「做得很不錯呢,我的同事很喜歡我燒的菜。」

  「同事?」他疑惑地看我,我解釋說:「就是在一起工作的人。」他恍然,又問我:「你工作?家裡沒男子嗎,為何讓你出去工作?」

  「在我們那裡,男女都要工作的。」

  「很奇怪的地方。」他說。

  「應該是很奇妙的地方,我的一切,你都不知道吧?」我微笑著問他:「想不想知道?」

  「很想。」他淺淺一笑,如天際清月。

  忍著心痛,我說:「我一天告訴你一樣,慢慢講,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呢,說個十年二十年的,差不多能說完吧。」

  「嗯。」他輕輕說:「好的。」長長的眼睫毛如蝴蝶撲翅,他慢慢合上眼,聲音低垂:「夢兒,我有些累,睡一會,可好?」

  「好,」我哽咽著:「記得明兒一早醒來時叫我,你還不知道我的真名吧?明天,我告訴你。」

  他沒有回答我,我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若有若無,臉頰卻是觸手冰冷,「師父!」我驚跳,師父過來把了把允倜的脈,說:「只是累了。」

  一身的冷汗,師父看到我煞白的臉,歎口氣:「夢兒,你要有心理準備。」

  一句話讓我壓抑了幾日情緒徹底崩潰,我沖出門,放聲大哭。

  第五十五章

  第二天,允倜沒有醒來,第三天,他也沒有醒來。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希望一天一天變得渺茫,花苡芬沒有來,這個時代靠的是飛鴿傳書,若找人的人都不知道要找的人在哪裡,鴿子怎麼能知道?

  我靜靜地坐在允倜身邊,看他沉睡的臉,長長的睫毛在白玉般的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黑影,淺淺粉色的唇,緊緊抿著,嘴角微微上翹,上彎成一個好看的菱角,伸出手指,用指腹在他臉上細細繪著他的眉毛,眼簾,唇線,手下的人清俊高貴,指尖觸摸的冰冷又讓人感到遙遠淡漠。

  腦中,是漫天雪花中,豔紅梅樹下,青袍玉簪,風華淡雅,有著朗月清風般微笑的少年。心動,也許從那一刻就開始了。

  他不是我第一個愛上的人,只是,我沒想到第二次的感情竟會如此刻骨銘心,而且,居然會讓我有種生死相隨的決然。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苦笑,這對我來說,也只是奢求,沒有輪回,沒有來世,我不過是一縷斷了塵緣的魂魄罷了。手中能握著的,只有今生。

  渾身一震,腦中有個念頭激閃而過,是了,我既斷了塵緣,就應與凡塵沒有關係,允倜怎會因我而死?

  心劇烈地跳動著,見鬼,我怎麼忘了此事!

  「夢兒,你怎麼了?」師父進來為允倜輸真氣,見我激動的異狀,奇怪地問。

  「沒什麼,只是剛剛想通一件事。」我笑著,平伏著因心跳過快而有些紊亂的呼吸。看著師父為允倜輸入真氣。

  良久,師父直起身,漂亮的臉上滿是疲倦,自從允倜出事後,他從沒睡個整覺,每隔半個時辰就要輸一次真氣,已是疲憊不堪。抬首之際見我笑得燦然,不由有點心驚:「丫頭,你笑得忒怪異。」

  我撫撫自己的臉,不會吧,怪異?只是有點高興罷了。「今天已是第六天了,您說的那個花苡芬會不會來?」

  一提花苡芬,師父的臉便垮了下來,我拍拍他的肩:「沒關係,會來的。我們還有四天時間呢。」

  師父去了外間休息,青蘿送來參湯,我接過來,熟練地扶起允倜的頭,嘴對嘴,將參湯哺入他唇裡,宮女們已見慣不怪,開初她們見到我這樣的喂藥方式,可是嚇得目瞪口呆的,人可以數日不吃飯,但不可一日脫水,古代不能為昏迷的人輸液,只能強灌水了。看她們努力了半天都喂不進水,要不就是讓允倜嗆咳吐血,我只能試一試這種方式。

  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我對她們說,她們臉漲得通紅地看我給允倜哺入各種湯水藥汁,允倜在昏迷中,倒也不會嘔吐,基本都能喝下,宮女們後來還是很認可我的方式的。

  把空碗遞回給青蘿,我擦乾淨允倜唇邊殘留的參汁,回頭對青蘿說:「青蘿,我做的,你可都看會了?」

  青蘿不解地望著我,我笑一笑,說:「每日早晚一碗鹽開水,溫熱的就行,早上喂過水後半個時辰,喂一杯牛奶。一個時辰後,喂果汁,午時有什麼湯看著調整,下午果汁,牛奶,每隔一個時辰就喂點,再來是參湯,早晚吃藥後,用清水給他漱口。」我一口氣說著:「記住了?」

  青蘿點頭,我又看向雪雁她們:「都聽清楚了?」

  她們點頭,「好,」我說:「以後,我不在了,你們就照做吧。」

  「小姐,您要走?」青蘿因著我這幾日對允倜不眠不休的照應,早已對我改了態度。

  「是啊,要走。」我的聲音有些苦澀,四天,只有四天時間,人間一年,天上一日,四天只是彈指一揮間。我必須快一點了。

  「您要去哪裡?」雪雁問。

  「只是回家一趟。」我說:「你們都先下去,我想與你們主子單獨呆會。」

  「是。」青蘿與雪雁笑著對望一眼,領著眾人下去了。

  遣走了所有的人,我坐在床邊,俯身環住允倜的脖子,把頭抵在他額頭上:「允倜,你說話不算數,答應我第二天醒來聽我告訴你名字的,你卻睡到現在。」慢慢擁緊了他,緊貼著的臉頰是冰冷的,淡淡的草木清香縈繞在鼻端,「我不能等你醒來,沒有時間了,現下,我告訴你,要記住了,你若忘記了,我會很傷心的。」在他耳邊,我輕輕地,緩緩地說:「我叫原夢,朋友們叫我小夢,家人叫我夢兒。」

  輕輕地吻住他的唇,他的唇柔軟而冰冷,帶著參湯淡淡的苦澀味道,淚水悄然滑落,滴在他的臉上,伸手撫去他臉上的淚珠,最後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刻在心裡,就算是以後千年萬年,我不能也不願忘了這個人:「允倜,你會好起來的。」收回手,我站起來,決然地走出錦華宮。

  我沒有看見,在我轉身離去後,他眼角滑落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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