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慕香 | 上頁 下頁


  書案後面是高大的書架,緊貼著閣樓的牆壁,拐了一個角,將書案半包起來。可是上面卻沒有一本書,只剩下空空蕩蕩的書架。原本存放字畫的石筒也全部空著,有的甚至歪倒,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人清掃過。慕香看了四周,沒有發現小璃的影子,正要把燈籠移開,卻發現另一側的牆壁上靠著一排半人高的箱子。她走過去,將燈籠湊近,箱子上的銅鎖已經爛斷,而且明顯被打開過,難道小璃躲在了裡面?

  她打開中間的一個箱子。灰塵被揚起,差點迷了慕香的眼。裡面是一箱子的舊衣服,慕香仔細看了看,發現竟是官服,卻同當朝大臣穿的不一樣。官服折得整齊,上面有幾頂破損的官帽以及一排玉質的朝笏。慕香打開另一個箱子,裡面卻是滿滿一箱子泥土,是那種莊稼地裡挖掘出來的泥土,結了塊,有濃重的腐敗氣味。慕香更加奇怪了,將這些泥土裝進箱子裡做什麼?而且還上了鎖?另一個箱子裡竟是一箱子的黑色木頭,長長的,上面還有雕花。慕香暗自奇怪,便取出其中一塊,沉甸甸的,很是厚實。她將燈光移過來,發現上面竟然還有字——天哪,這哪是木頭,分明是一箱子的牌位!

  確實是牌位,滿滿的一個箱子,慕香看清手裡拿的這塊上面用小篆寫著「樊氏商夫人之靈位」,又拿起一塊,上面寫著「先祖樊噲之靈位」。樊噲?慕香在戲文裡聽過,樊噲就是漢劉邦的近臣,在鴻門宴上保護劉邦的勇士。先祖?樊噲是誰的先祖?慕香又拿出一塊,上面寫的是「樊公宇晉之靈位」。看來這一家都是樊家的後代。只是,這樊家列祖列宗的靈位怎麼會出現在袁府呢?慕香想不通,便放下手裡的靈牌。一陣風吹來,慕香猛地聽到身後有東西在移動。她擎著燈籠看去,見二樓上有一段凸出的露臺,三面圍著欄杆。慕香確實看到有東西在動,就在露臺的欄杆處,像是一個穿著戲服的女子,身子那樣輕,輕得可以隨著風搖曳擺動,銷魂徹骨,肆無忌憚地招展。那女子背對著慕香。風突然很大,慕香不敢把燈籠移過去,生怕被風吹滅了裡面的蠟燭。她大著膽子,輕聲叫道:「小璃?是你嗎,小璃?我是慕香。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做什麼?」那女子卻並不理她,依然在花枝招展地隨風擺動。慕香努力地分辨著,卻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她的戲服,有兩個長長的紅袖。

  紅袖。

  小璃?慕香護著燈籠慢慢向露臺移動步子,一邊喚著小璃的名字。走得近了些,卻驚訝地發現,那女子沒有頭,再往下看,女子也沒有腳,似乎只有一個身子在這裡迎著風跳舞。慕香張大了嘴,卻並沒有叫出聲來。她只是愣在當地,一動不敢再動。

  外面的風忽大忽小,那無頭無腳的女子卻始終沒有回過身來,只是身子在不停地扭動。慕香看了看燈籠裡的蠟燭,馬上就要熄滅了。她咬咬牙,再也顧不得害怕,輕聲走上前去,拍那個女子的肩膀。她的手剛拍上去,那女子的肩膀卻塌陷了下去,如同沒有骨肉一般。慕香使了太大力,一下子摔倒在那女子的身前,燈籠裡的蠟燭歪倒,燈籠緩緩地燃燒起來。這下有了光亮,慕香再看那女子時,終於松了一口氣,站起身來,直盯著那女子細細地看。

  那哪裡是什麼女子,只是一件大紅的戲服而已,只不過是用衣架撐了起來,在黑暗中隨風招展,隱約看去卻像是一個起舞的女子。慕香暗暗責怪自己太過膽小,很多時候會自己嚇壞了自己。只是,方才在樓下的時候,為什麼沒有看到樓上掛著這樣一件戲服呢?

  外面又一個長久的閃電,慕香從露臺上往下望,卻看到小璃面對著自己,像是閉著眼睛,深一步淺一步地後退著走。慕香大叫一聲,「小璃!」小璃並沒有聽見,仍然自顧自地後退著前行,速度極快。慕香顧不得那件戲服,踉踉蹌蹌地往樓下跑。

  燈籠還在燃燒,一陣風吹過,進來很多雨水,緩緩地將火光熄滅。那件大紅衣袖的戲服也沾上了水,終於停止了舞動,遠遠地看著在雨裡追逐的慕香和小璃……

  雨仍在下,而且愈發緊密了。

  「小璃。小璃。」

  慕香就這樣,與小璃一前一後在雨中近乎狼狽地追逐。小璃倒退著,卻走得如此穩重,健步如飛,反而是慕香走得踉踉蹌蹌。借著閃電慕香能看清小璃的臉,她的眼卻是緊閉著的。慕香心中驀地升起一個念頭,難道小璃是在夢遊?慕香聽綹兒姐姐說過,很多人晚上都會夢游,白天醒來卻什麼也記不起來。慕香的傘扔在了閣樓裡,身上早已經淋濕,頭髮緊緊貼在臉上,雨水流進眼睛裡,讓她的視線愈發模糊。

  慕香明明看到小璃就近在眼前了,可就是追不上她。慕香開始加大力氣奔跑。就在慕香馬上就要撲過去的時候,小璃卻突然停住了,閉著雙眼,對著慕香。慕香也愣住,沒有再繼續往前追。兩個濕透的人對視了良久,小璃突然直直地倒下……

  清早,下人們已經開始各自的忙碌,前院裡的下人來來往往,行色匆匆。慕香坐在竹林的石凳上喝茶,也沒有人跟她打招呼。慕香對這一切多少有些習慣,也不以為意。

  小璃還在睡。昨天晚上她暈倒以後,慕香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她背進屋子。慕香想起昨晚,仍舊心有餘悸。那間閣樓,那件紅袖的戲服,還有那個背影,究竟是想隱藏些什麼?而小璃真的只是在夢遊嗎?

  跟慕香想的一樣,小璃在午後醒來的時候,什麼也記不起來,只是說自己累。慕香也沒有多說,讓她再多睡一會兒。小璃不像是會撒謊的人,慕香也不會輕易被騙,只是一切都很奇怪。很多事情看似偶然,卻像是早已經安排好,等著某一個人去發現。慕香不知道這該叫做劫難,還是叫做註定。

  慕香突然頭好疼,這些日子,好多東西像是突然裝進了她的心裡,她來不及想通,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個雨夜之後,慕香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不再出門。小璃依舊睡得早。慕香偷偷觀察過,這些日子小璃並沒有在晚上起來。雖是如此,慕香想起那晚仍舊心有餘悸。這樣的一座老宅子,肯定有隱藏起來不願讓人知道的故事。害怕之餘,慕香心中竟隱隱有一絲興奮。她似乎是重新認識了自己,或許自己的骨子裡並不像表面上那麼怯懦。

  慕香是對的。她並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女子,反而有一種野草般的韌力,無論身在何方,她都會努力活得好些。好奇心只不過是這種追求的一小部分,而慕香更願意相信,有些事,其實早已命中註定。

  古昌城裡太平若水,很快袁懷璧的慘死也成了這個小城的舊聞。人們開始談論其他大戶人家的瑣碎事,聳人聽聞,半真半假。

  悠遠樓裡漸漸太平起來,門庭若市。若不是有生命危險,老爺公子們誰也不願意賦閑在家,於是悠遠樓成了個好去處,似乎也成為這些人為數不多的消遣。姑娘們會托人從其他大城市帶回最新的抄本,以及惟妙惟肖的辟火圖,關上門悉心研究。術業有專攻,或許有一日會同蘇小小一般名揚天下。

  臨近古玩街有一排舊房,年久失修,看起來也很久沒人居住。院子裡有幾株老槐樹倒是茂密蒼翠,長長地探出牆外,像是歪歪斜斜地擎了一把大傘。院牆外面,倚著幾個乞丐,看起來像剛剛得到不少的施捨,正眯著眼睛曬太陽。

  一個挎著籃子的女子從不遠處緩緩而來,看起來是個丫鬟模樣,面色焦急。她步子很快,不多時便拐進了舊房子最前端的巷口。青石板的老街,有的地方長滿了青苔,看起來有些年歲。那女子順著巷子走了一段,回頭張望。陽光透過高高的樹冠投射下來,那女子似乎覺得耀眼,抬手遮了陽光,繼續往前走。眼前是一扇黑漆大門,最古老的樣式,門上垂下來兩個熟銅的門環。那女子踮起腳,夠到門環,不長不短地敲了四下,同時四下張望。門吱呀一聲打開一道縫隙,那女子也不看,閃身進去。

  一個青衣男子挽著衣袖,不容分說地將那女子抱了起來,健步如飛地往裡屋走。「小璃,我的好妹子,今天怎麼才來,可急死我了!」那女子正是小璃。男子把她放下來,小璃把籃子放到廳堂裡的官帽椅上,喘了口氣,說道:「有事耽擱了,看你這一頭汗。」說著便拿出手絹給男子擦了擦額頭。那男子一把抓住她,湊上去不容分說地親吻起來。小璃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兩個人就在廳堂裡不管不顧地親熱起來,衣服脫了一地。小璃的雙手貼在男子的臀上,嗚嗚地喊出聲來。男子出了一身汗,後背泛著油光,起伏得厲害,很快泄了身子,軟塌塌地伏在小璃身上……

  「東西帶來了嗎?」那男子拿著小璃的手絹給她擦拭身體。

  「嗯,在籃子裡。」小璃聲音微弱,還享受著空氣中微微的腥甜。

  男子看起來很高興,親了下小璃的側臉。

  「表哥,我害怕。」

  「怕什麼,又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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