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誅心 | 上頁 下頁
一五一


  韓褒索性把留守在潁川的穎軍將領都叫了過來,好出些主意,婆羅突然說道:「除非京城危矣,大周危矣。」

  我一愣,回頭看他,婆羅從前算得上是宇文護的心腹,他這樣說,想必是有原因的,我急急地說道:「願聞其詳。」

  婆羅說道:「宇文護從前跟隨太祖征戰,太祖臨終所托,外寇方強,讓他勢必要小心取斷,完成太祖志向。而太祖的志向便是一統河山,實際上這也是宇文護一直想要的,以他的脾性,倒和太祖有幾分相似,那是決計不允許受人欺淩。當初侯景等人以河南十三州投降後又反復掠地,太祖與宇文護竟然同高澄合力追殺侯景,收復失地,由此可見其對國土在乎。倘若這時候,有外族入侵,宇文護必定會分出一部分兵力前往堵截。若是戰事危急,他定然要親征。到時候義軍之圍,可不就解了?」

  我聽了不禁點點頭,韓褒卻有些無奈地破不認同道:「外族入侵?說得容易,難道現在我們要派人去齊國、去陳國求他們前來趁虛而入?齊與陳皆是新主登基,且不說他們國本未定,根本無暇分出心思來攻城略地,討些便宜走。再者,就算他們肯,難道我們真要這樣引狼入室?這和引山洪救旱災有何區別?如此一來,民心盡失,可不就成了大周的叛徒,必遭百姓唾棄。」

  他既已選擇北周,便一心一意想要匡扶北周,自是不大情願引狼入室,飲鴆止渴。若是因為要救楊堅,反而將北周的江山拱手讓給他人,只怕宇文邕也會因此而大大痛心,這也不是死去的宇文毓、元胡摩所願意見到的,我又怎麼能如此呢?更何況韓褒說得也有道理,現在齊與陳自顧不暇,就算明知道北周有塊肥肉可以揀,也未必願意過來。

  我在一旁默不作聲,一旁的獨孤伽羅倒是獻計道:「真的外族入侵不行,但若是我們假意放出風聲,讓宇文護以為齊國或者南陳有意染指大周,只要他真的以為不就可以了?」

  她這一句話倒是讓人耳目一新,獨孤伽羅的頭腦的確不錯。

  韓褒也不禁點頭表示認同,但須臾間就又否定道:「宇文護這傢伙老奸巨猾,一眼就瞧出了堅兒的計謀,反而陷堅兒于圍城之中,倘若不是真的,又如何能把宇文護瞞天過海?」

  一時間,屋子裡頭鴉雀無聲,然而,我自聽了獨孤伽羅的建議後,腦海裡頭就立時浮現出一個人影來,揮之不去,我望向婆羅,「臨川王陳蒨已經登基有近兩個月了吧?」

  婆羅聽我無端端的提到陳蒨,不禁一怔,旋即點了點頭,有些不明白地看著我。

  我說:「好歹他也曾經在伏牛山待過一陣子,算得上有些交情,若是去求他,或許他會答應幫忙演一齣戲。只要他願意做出攻打大周的樣子,宇文護必定不會懷疑,他稍稍動一動手指,可不比我們費力假扮要容易得多?」

  婆羅只當我要讓他去求陳蒨,不禁面現難色,「他雖救我性命,但茲事體大,他絕不可能賣給我這麼大的人情。」

  陳蒨救婆羅,也無非是想將婆羅收為己用,並非對他親厚,倘若不能夠從這樁事上得到任何好處,身為一國之君的陳蒨又怎麼可能出手相助,說起來,他應該更加樂意見到北周內亂才是。

  韓褒也是一樣的搖頭,「娘娘這想法未免過於天真,說起來,陳蒨在伏牛山這麼久,卻無功而返,心裡頭更想著看咱們的笑話才是,恨不能落井下石,怎麼會相幫?」

  他們說的,自然是作為君主的陳蒨應有的反應,然而,他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們並不知道陳蒨對我另有一番心思。他們不知道,陳蒨即將回南陳的那一晚,還拉扯著我的衣袖,要我跟他回建康。

  陳蒨給獨孤伽羅下毒,派人誅殺楊堅,費了好些手段,無非就是為了得到我。或許在他的眼裡頭,我還是對他有並不小的吸引力的。是了,他那次便說了,用兩座城池換一個自己中意的女人,格外地蠱惑人。

  如今我若是去求他,他並不需要花費一兵一卒,這樣的條件,相比於城池來說,應該要小得多吧?他沒有理由不答應。

  我莞爾一笑,「凡事沒有試過,怎麼知道行不行?更何況,難道你們能想出更好的法子嗎?」我這一聲反問,倒是把所有人都問倒了,黔驢技窮,不去求陳蒨只怕是不行了。

  「婆羅,我跟你一起去陳國。」我淡淡地望著他。

  婆羅和其他人都是一驚,「這不是以身犯險嗎?」

  呵,這可不就是以身犯險麼?我這一去,搞不好就是不能回了。但若是能因此而解救楊堅,令他反敗為勝,為宇文邕除掉宇文護,那麼以我一個人的自由換取他們兩個人的平安,這筆買賣還是很划算的。

  更何況,我最在乎的兩個人如今性命堪憂,生死懸於一線,而我去陳國,頂多不過是跟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罷了,於我而言,本來就算不得什麼難事,我又有什麼理由不這樣做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回不去

  我於是問韓褒,「依你之見,楊堅最多可以堅持多久?」

  韓褒沉吟片刻道:「若是拼死戮力,一個月或許可以。」

  我又問婆羅,「從這裡去建康,最快需要多久?」

  婆羅想了想,直接說道:「陳帝臨走的時候,給了我一塊臨川王的令牌,若我憑這塊令牌入陳境,每至驛站更換千里馬,馬不停蹄,六、七日可到。」他又看了我一眼,「不過,娘娘若是同行,只怕……」

  他考慮得自然不錯,我從漢中前往南陽,便走了大半個月近一月,只因乘坐馬車,山路是無論如何走不快的。我連忙說道:「事情緊急,我與你共乘一匹,事不宜遲,今天就動身好了,路上萬萬不能耽擱。」

  「這麼說來,娘娘是執意要去了?」韓褒聽我急撞撞地就下了決定,連忙問道。

  我點了點頭,「事情危急,否則楊堅義軍不保,我不願見到皇上成為宇文護屠龍第三人。不論如何我都要一試的。」

  或許我這句話不知怎麼也觸動到了獨孤伽羅,她倏地站了起來,朝韓褒說道:「外公,娘娘為了大義以身犯險,我們也不能閑坐著。倘若我們能想辦法勸得突厥撤兵,那麼我們就斬去了宇文護的左右手,夫君他們的勝算便也多一分。」

  她的這個建議立馬獲得了我的認同,我與她互望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心中的決心,也就只有這一刻,我與她目標一致,只願能盡自己所能救出心中牽掛之人。

  幾乎是沒有多做停留,我便和婆羅尋了一匹快馬,連夜出了潁川城。為避免麻煩,我索性換了男裝。自入南陳國境,婆羅便報之本是北周大將,前來投靠南陳,並有重大軍情稟報。因為有了陳蒨所賜的令牌在手,下邊各處的那些官吏,自然都不敢怠慢,一面命人備上上等的千里馬,一面另外向上報告,只盼望能從這件事上也得到一星半點兒的好處。

  因此,我與婆羅倒是的確沒有耽擱多少時間。每日天不亮就匆匆從驛站出發,每隔一百里,換一匹馬,順便歇腳休息,然後接著啟程。南陳富庶,因為是冠冕堂皇的前往稟報軍情,自然走得是官用的驛道,雖然相距千里以上,但日行百里多,七、八日便可以抵達建康。

  行路的過程中,我與婆羅並沒有說過什麼話,一來,時間緊迫,並沒有多少說話的時間,二來,於他而言,心結終究未解開,他對我不能說是不怨,想要對我展露笑顏是不可能的。而我,心裡頭也一直惦記著楊堅、宇文邕,不知道等待著我的會是什麼,心亂如麻之下,便也無心與他釋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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