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誅心 | 上頁 下頁
一四六


  我因為已經在韓褒面前演了半天戲,剛才那一番說辭,早已經來來回回說上幾遍,早已經有些麻木,陳蒨哪裡瞧得出什麼端倪來。

  他在我臉上找不出什麼不妥,過了半晌,只有譏諷道:「真沒看出來,原來你是一個這樣有大儀大度的女人啊!明知道宇文毓是恨你才留你在身邊的,本可逃脫離開,卻還要以身犯險,為他東奔西跑。明知道楊堅是利用你來奪得兵權,就猶如利用獨孤小姐一樣,你卻假裝不知,甚至還為他張羅婚事。你如此以德報怨,真正是當得懿范隸修,四德兼備這八個字,可不真實天下間難得一遇的賢良主母?」

  他刻意把「賢良主母」這四個字落了重音,生怕我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尷尬,我忍著氣朝他行了個萬福,「多謝王爺提醒,然而,王爺並非池中魚,焉知池中事?許多事表面看起來和真實的情況並不一樣的。」

  我說完,就瞧見陳蒨的一個隨從慌慌張張地跑來,面色發烏,顯然是遇上了什麼緊急的大事,我自是不好站在一旁,避忌地掉轉頭就走。

  背後沒一會兒就響起了急促地腳步聲,我扭轉頭,須臾間陳蒨就已經站在面前,他的臉色再不似剛才那般閒適,也抹上了一層焦灼和淡淡的憂傷,他有些急躁地對我說道:「跟我回大陳。你所得到的,必定比在這兒要多得多!」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下意識地就往穎軍每一百米佈置的崗哨前挪了挪步子,正要開口說話,陳蒨卻已經制止道:「你別忙著拒絕,你若想通了,改變主意,隨時可以來找我。」他想了想,臉上少有的現過一抹溫柔,「我和他們不同,我喜歡的是會雕蟲小技的萬源源,不是誅心秘術的阮貴嬪。」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二者有什麼區別嗎?然而陳蒨卻已經無暇再和我說上一句話,領著那名隨從匆匆忙忙地就離開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新姑爺

  第二天一大早,我從韓褒口裡聽得,陳蒨連招呼也沒有打一聲,就連夜走了。韓褒既然已經選擇了聯合楊堅,少不得要在我面前詆毀一下陳蒨,說這個臨川王好沒有度量云云。

  我當然不這樣認為,陳蒨這麼急著回去,定然是陳國發生了什麼大事,說不出是好是壞,但能夠讓他在那片刻間方寸大亂,想來是驚天的大事。不過,這樣一來,我倒是放下心來,至少陳蒨恐怕有一段時間不能夠來伏牛山搗亂使壞了。至於他昨晚上對於我說的那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話,我也只當是耳畔風,吹一吹,便什麼都沒有了。

  又說了一會兒話,外頭忽然間有一人高聲報到:「新姑爺來了!」這裡還有誰能被稱為新姑爺?我一聽,嗓子眼都險些要跳出來,明明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卻不得不強撐著讓自己儘量皮笑肉不笑。

  韓褒已經迎了上去,我不敢往外看,只是一個人端著茶碗喝茶,佯作被杯中茶水的清香所吸引住。

  「韓大人。」楊堅的聲音已然在廳堂中響起。

  韓褒不滿道:「現在還叫韓大人?」

  楊堅一愣,旋即笑道:「是,外公。」

  韓褒聽得這一聲外公,不免有些笑呵呵的,「雖說明日才給你們舉行婚典,但這聲外公,我現在還是應該受的。怎麼不多睡會兒,這麼早就過來了?伽羅可好?」

  楊堅說道:「伽羅還沒有醒,我便先過來拜會外公。」

  我聽他已經將對獨孤伽羅的稱呼親昵地改為「伽羅」,也不知是什麼滋味,楊堅的腳已經停在我面前,溫和如常的聲音在我跟前響起,「娘娘也在這兒,昨晚可睡得好?」

  他這句話怎麼聽都像是意有所指,我咬了咬唇,脫口而出道:「一夜安睡。」

  「哦。是嗎?娘娘在喝什麼茶?喝得這樣入神?」

  我本來就心不在焉,聽他一問,才意識到自己應該抿一口,方好回答。哪知道茶碗都已經傾斜九十度還是一口也沒有淌入口中,我連忙往茶碗中一看,哪裡有茶水,早已經成了一隻空碗。

  我這樣子在楊堅的眼裡定然是窘迫極了,我訕訕地把茶碗往旁邊一擱,沒好氣道:「楊公子新得佳婦,不好好地陪著獨孤小姐,這麼大早地跑出來豈不是大煞風景?」

  韓褒也不由附和道:「是啊。伽羅到底是中毒未愈,堅兒你可要多多照拂著。她現在可好些了?」韓褒這句話有著雙重含義,一個自是問著獨孤伽羅的身體,另一個則問獨孤伽羅是不是已經不再抗拒他,畢竟已成夫妻。

  我也忍不住投去問詢的眼光,正好與楊堅的目光相遇,楊堅眉目含星,臉上已經擠出一抹妖嬈的笑意來,雖是回答著韓褒,目光卻並未從我臉上挪開,「外公且放心,伽羅也不是一個胡鬧的人,她與堅十分恩愛。」

  韓褒立馬咧出一個大大的笑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這樣我就放心了。」他捋著花白的長須,倒是真的松了一口氣。

  楊堅卻又向我道:「這還得多謝娘娘的成全。」

  我臉上的笑已經變得有些僵硬,說話的聲音沒有任何抑揚頓挫,「楊公子不必客氣,這原本就是天公作美,我只是順應天命罷了。」

  楊堅不再說話,我也不想再留在這裡,當即就對韓褒說道:「韓大人與楊公子想必還有許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

  這就要起身告辭,韓褒卻興沖沖地不讓,「娘娘別忙著回。我讓下人去南陽採辦了一些綾羅和首飾,這軍中都是些男人粗人,只怕不合伽羅的心意,還望娘娘能夠幫忙瞧瞧。」

  韓褒這樣一說,我哪裡還有拒絕的道理,當即就點了點頭。韓褒於是說道:「那堅兒你陪著娘娘在此,我去瞧瞧其他都準備得怎樣了。」他身為一軍統帥,反倒對這些事上心,可見是真的疼愛獨孤伽羅。

  韓褒只當楊堅一向是我的近臣,所以讓他陪著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可是他哪裡知道我和楊堅的微妙關係,此時此刻,我是如坐針氈,只好打發下人給我重新倒杯茶,借此打破沉默。

  哪知道下人才剛剛把熱茶壺拎過來,楊堅就從她手中接過,順便把手一揚,打發下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在這廳堂之中。

  我更加不自在,哪知道楊堅還親自過來給我斟茶,我恨不能捂住茶碗,連說了一聲,「不必勞煩公子。」

  「一點不勞煩,娘娘是我的大媒人,斟茶倒水而已,舉手之勞。相比于娘娘為我和伽羅費下的苦心,楊堅當真是望塵莫及。」楊堅說話時波瀾不驚,但這波瀾不驚的背後卻是深深的怨懟。

  我只裝作沒聽懂,喝了口茶,站起身道:「這茶也喝了,我去前頭瞧瞧。」然而還沒等我邁開一步,楊堅就上前堵住了我的去路,他冷泠泠道:「用得著嗎?居然給我們兩個人統統下了藥,你就是這樣作踐人的?」

  我一愣,出主意讓獨孤伽羅服食迷藥的確是我的主意,只恐獨孤伽羅不肯就範,但是我既然已經做通了楊堅的工作,又何必多此一舉,再給他下什麼迷藥呢?只是轉念一想,心裡頭有一個身影已經一劃而過,必定是陳蒨吧。

  他既然能毒害獨孤伽羅想出這樣陰陽和合的法子來,稍稍費點心思給楊堅下點迷藥絕對不是難事。他也是和我一樣,生怕他們昨晚上的春宵不能夠度得愉快,只是沒有想到我與他的心思竟然想到一塊去了。

  我自嘲地無聲笑了,楊堅身為男子,被人下藥自然是奇恥大辱,尤其還是被我下的藥,只是雖然我沒做,卻也懶得辯解,反正我與他也無可能,還不如由著他誤會得好。

  我淡淡道:「不過是想為公子與獨孤小姐錦上添花罷了。剛才聽聞公子與獨孤小姐琴瑟和睦,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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