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誅心 | 上頁 下頁 |
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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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關?把什麼關?」宇文毓譏諷的話沒有說出口,頗為不快。 我一伸手已經一把將旁邊的女子握住了,像個長輩一樣,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背,在她還稀裡糊塗的時候,就把她推到了宇文毓的面前,「喏,你的四弟已經是大人了。想讓我來瞧瞧他相中的人。」女子臉色一白,頓時就驚恐無助地望向宇文邕。 宇文邕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他甚至有些埋怨地看著我,薄薄的兩片紅唇囁嚅了兩下,但終究什麼也沒說。聰明如他,一定知道這是目前最順水推舟的解釋,也是處罰最輕的藉口了。 我的心情倒是不差,本來嘛,宇文邕跑到靈感寺來就是跟這個女子私會,既然兩情相悅,現在我把她光明正大地推出來,既能玉成他們的好事,又能給我的出宮勉強找個藉口,不正是兩全其美嗎? 「哦?」宇文毓打量了那女子一番,「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那女子連忙行禮,「民女李娥姿,今年虛歲二十四。」 「二十四?」宇文毓差點兒笑起來,一改剛才的臭臉,把手搭在了宇文邕的肩頭,「四弟,她可比你大八歲,你確定?」 「大八歲怎麼了?那陳阿嬌不比漢武帝年長?平陽公主和衛青不也恩愛和睦?」我還想舉憲宗皇帝與萬貴妃的例子,最終還是吞了回去,「就算女子年紀大些,也不表示他們就不能相愛。喜歡不喜歡,原本就跟年齡無關。」 我這般幫腔,倒是讓宇文邕的臉色緩和了許多,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微笑道:「陌姐姐的話倒是令人茅塞頓開。」 宇文毓冷哼一聲,習慣性地想要反駁,但到底宇文邕和李娥姿兩情相悅,在這樁事上潑冷水,實在是不合時宜。他只好拿出家長式的姿態,又問起李娥姿的家世以及為何會待在靈感寺。 李娥姿戚戚道:「民女本是楚人,承聖三年江陵城破,隨家人一同遷往長安的。只是父母年紀大了,在途中就已病逝,民女無依無靠,幸得靈感寺收留,在廚下幫傭,做著打掃做飯的活計。」 所謂「遷往」,其實是被魏軍擄來的。她說得輕描淡寫,但每一句話裡頭都透著一股悲戚。宇文毓於是說道:「朕瞧你得體大方,想必也是大戶人家出身。我這個四弟,心眼兒好,就是不上進,你嫁給他,可得好好敦促著。」 李娥姿愕然地抬起頭,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宇文毓,又瞥了宇文邕一眼,眼睛裡閃爍著異彩,「公爺……」 宇文邕臉上只是掛著淡淡的笑意,他向宇文毓長長一揖,「謝大皇兄賜婚成全。」又把身子一偏,拱出的雙手已經挪至我面前,「多謝陌姐姐玉成此事。宇文邕銘記教誨。」說到此處,他方抬起眼來,那一雙如精靈般的眸子裡劃過一絲漣漪,倒是讓人心中一動。 其實他這麼說不過是為我在宇文毓面前打個掩護,表示我的確是履行了長嫂的職責,可不知為何他說「教誨」二字時總讓人覺得有些意有所指。 宇文毓倒也不糊塗,解決完此事卻不忘算賬,「四弟娶媳婦是一樁喜事,這樁婚事朕做主了,但是陌陌為了替四弟瞧媳婦私自出宮之事,情理上雖然說得過去,宮規卻難容。朕心裡雖然是萬分不捨得罰陌陌,可帶著這麼多人出宮來,若對六宮沒個交代,實在說不過去。陌陌,你能理解朕吧?」 我冷冷地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唔。罰些什麼好呢?」宇文毓擺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即便朕下旨勒令陌陌永生永世不得離宮,這聖旨能束縛其他人,卻不見得能束縛陌陌。看來朕得給些實際性的懲罰才行。」他說著一把扯下我束髮的簪子,頭頂盤好的長髮如散沙一般散落下來,披在肩上。我怒瞪著宇文毓,不知道這個變態又想做些什麼。 宇文毓不理會我的怒視,只是笑道:「陌陌的頭髮烏黑如緞,朕就罰你把這頭髮都剪了,這樣宮門的守衛一瞧見你的頭髮,就知道你是誰了,就算你假扮太監,甚至假扮成朕,他們也不敢放你出去。」 「你要罰我把頭髮剪了?」我的兩隻眼睛都瞪得圓圓的。一旁的宇文邕聽到我驚詫的聲音,頓時就不滿起來,「大皇兄,《孝經》有雲,身體髮膚,受之于父母,不敢毀傷。對女子來說,發即是命,又怎能隨意剪掉?」 「唉,對於別人來說發如命,但對於陌陌來說,應該不是這樣想的吧?」宇文毓得意地看了我一眼,他一定以為我因為驚憤過度而說不出話來。 我實在有些哭笑不得。宇文毓以為有楊堅做把柄,就能要挾到我,所以又忍不住開始為難我。只是他想到的懲罰方式實在是讓我有些無語,我其實很想對他說,如果以後對我不滿,那就盡情地讓我剪頭髮吧。尤其是到了夏天,天氣那麼熱,如果剃頭師傅技術好,我不介意剃成板寸的。 雖然心裡很樂意,表面上卻不得不做出一副滿不情願、大義凜然的樣子,「天王要處罰就處罰我一人。是不是只要我把頭髮剪了,你就不罰魯國公?」 宇文毓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瞥向一旁面色鐵青的宇文邕,緩緩道:「四弟不懂事,又是見心上人心切,既然陌陌求情,朕可以暫不追究。不過,到底是叔嫂有別,四弟今日之舉太欠妥當。你成親之後,朕會另賜府邸於你,今後若沒有朕的傳召,不得隨意入宮。」 「大皇兄!」宇文邕抬起眼,怔怔地看著宇文毓,眼睛裡是不甘和隱忍的憤怒。 我猛地聽到宇文毓不讓宇文邕進宮,只覺得心底一沉,好不容易在這個世界上有點兒親情的感覺,就要被宇文毓給抹殺了。只是無論怎樣,大家都平平安安的總歸是好事。 為免宇文邕出聲辯駁,我就先發制人道:「好,天王一言九鼎!」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已經大步走到榻前,拿出刺繡筐子裡的剪刀,捋起長髮,一剪子就哢嚓剪了下去。 「陌姐姐!」宇文邕的聲音裡透著一股心疼和焦灼。他想要制止,卻為時已晚,那剪刀鋒利得很,我揪住一大截頭髮,向宇文毓一拋,頭髮就如同黑色的蒲公英一樣,散落開來。當烏黑的頭髮落地的瞬間,我瀟灑地對著宇文毓笑,卻意外地瞧見宇文毓的臉上帶著一絲驚懼的表情。 我乾脆一剪到底,把頭髮剪至齊耳,整個屋子裡只聽見剪刀哢嚓哢嚓歡快的聲音,兩個男人愕然地瞧著我,就像是在看外星人一樣。 我其實有些惡作劇的滿足感,直到滿地碎屑,我才揪著腦後一撮短短的頭髮,望著宇文毓誠懇道:「還需要剪嗎?」 宇文毓終於回過神兒來,一甩袖子以掩飾自己剛才的震驚,低聲嘟囔道:「真是個瘋子!」便率先走出門去。 我頗為得意地看著他的背影,扭頭想跟宇文邕說些什麼,卻見宇文邕不知何時已經把李娥姿抵至牆角,附在她耳邊噥噥細語起來。 我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這傢伙就這麼心急啊,想必是情竇初開,正難捨難分吧。我只得識趣地離開,轉過頭時,不經意瞥見李娥姿的半邊臉,她的臉很是嚴肅,我心底忍不住犯嘀咕,怎麼談情說愛時卻是這樣一副表情。 只是這短暫的狐疑很快就被另外的擔憂取代了,因為我走出法界宮時就迎面瞧見一個人。 他筆直地站在一列侍衛中間,饒是統一的服飾,統一的表情,還是一眼就能瞧出他的與眾不同。 楊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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