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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宇文護對元胡摩一笑,「元夫人在靈感寺住得可習慣?」

  他突然向元胡摩問話,元胡摩心知是輪到自己了,但她依舊不卑不亢,「大塚宰有什麼話,便快些說,要做什麼,也只管做。」

  宇文護道:「護方才正與天王商議,夫人年紀尚輕,又是這般風姿,何不打了這遺腹子,另嫁他人?也省得這般辛苦。」

  元胡摩眼睛頓時睜得大大的,兩片薄薄的嘴唇顫抖起來,「你……剛剛說什麼,遺腹子?他……天王他?!」

  宇文護面露詫異,「原來夫人不知?略陽公身染重病,已然不治身亡了。真是可惜!」

  元胡摩下意識地就看向宇文毓,當從他的眼中也得到證實時,她卻無聲地笑了,「你說過要留他一命的!原來……原來這也不過是隨口說說。」

  她的眼淚終於撲簌簌落了下來,「他……他現在何處?」

  宇文毓皺著眉低下頭去,他竟是有些不敢直視元胡摩的眼睛。

  宇文護對她的眼淚視若不見,「略陽公得的是天花,我們只好按照御醫的意思辦了,只有火化。」

  「火化?!」元胡摩終於再不能抑制悲痛,叱道,「宇文護!你……你非要趕盡殺絕嗎?!」

  「趕盡殺絕?」宇文護雲淡風輕地看著元胡摩,「夫人,你倒是提醒我了,只有把夫人和夫人腹中的孩子一併除了,這才叫做趕盡殺絕呢!」他說著便朝身後招了招手,左右兩個家將這便要上前去捉元胡摩。

  原來宇文護說話做事都是這樣直接,要一個孕婦的性命連拐彎抹角的話都省略了。

  「且慢。」宇文毓倏地站直了身子,他的臉如同被霜打了一般,他緩緩地對宇文護說道,「她說起來也是元氏一族的唯一血脈,大塚宰不如就留她一條性命,諒她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哦?天王在為她求情?」宇文護斜睨了他一眼,語重心長道,「難道天王不知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嗎?這一點,天王還不如大智慧呢。」

  我苦笑了一下,莫非在宇文護的眼裡,我與他是一類人?也是,在我心裡,的確沒有什麼比自己活下去更重要。

  然而,他這次的勸說對宇文毓失效了。他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他的呼吸很急促,像是在隱忍著什麼,雪白的臉此刻卻成了血紅色。宇文護深深地看著他,故作訝異道:「怎麼天王的眼睛紅紅的?我沒有看錯吧?」

  我心中一動,宇文毓的表情的確有些不正常。按道理,他是在宇文護的扶持下登基為帝,是略陽公宇文覺的顛覆者,是最大的得利者。除掉元胡摩腹中的孩子,他應該是樂見其成的。可是現在瞧來,卻不儘然。

  宇文毓分明就是回護元胡摩的。他在聽到掉包之事時毫不吃驚,反而是明裡暗裡維護尉遲迥和婆羅,由此看來,並不只是因為他們交情匪淺,更有可能是因為宇文毓和此事脫不了干係。尉遲迥再護主心切,也不至於拿他全家和婆羅的性命做這樣的冒險。但若是宇文毓有心掉包,就不一樣了。

  我剛才的猜測怕是對了,宇文毓才是那躲在幕後的黑手!也正因如此,尉遲迥才不得不把所有的事都攬在身上,一心求死,只為保守秘密,保全宇文毓。

  只是,他的護主之心還是被宇文毓辜負了。

  「大塚宰,元氏只是個弱女子,她……她……影響不了什麼的,你不如就放過她吧。」宇文毓頹然地閉上了眼,身為大周國的天子,與其說是在和宇文護商量,不如說是在懇求。

  宇文護似乎很滿意宇文毓這樣說話的語氣,卻絲毫不肯鬆口,「本來嘛,一個廢後,是生是死確實無關緊要,天王您應該知道,我只在意天王您的態度。你我須得一致才行!所以,刁婦元氏,不得不死!

  「天王,人都會犯錯誤,只要天王迷途知返,臣下絕對不會計較的。」宇文護照例抽出一把劍,遞至宇文毓的面前。同樣的戲碼,在一個時辰之內,可以上演兩遍。

  宇文護的話裡有話。

  我能猜到宇文毓可能是尉遲迥的幕後指使,宇文護又怎麼會想不到?宇文毓是他一手扶持登基為帝的,他沒有說破,是不想就此和宇文毓翻臉。殺了一個尉遲迥,趕走一個婆羅,已經是斷了宇文毓的左右手,宇文毓也算是得了教訓。但疑心重的宇文護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自己手中的「傀儡皇帝」有任何陰奉陽違的行為,更要斷了他任何的癡心妄想。所以,元氏不得不死。

  那把明晃晃的劍就這樣擺在了宇文毓的面前,等著他的抉擇。

  宇文毓閉著眼,劍刃卻還是把燭光反射上去,他的拳頭捏得格格響,額頭上青筋都暴露出來。終於他忍無可忍了,雙目之中射出一道厲芒,「宇文護!你搞清楚,朕才是大周的天王!朕說了要留元氏的性命,便一定要留!」他怒瞪著宇文護,毫不畏懼,甚至帶著一絲挑釁。

  我心底一驚,宇文毓這是要和宇文護撕破臉嗎?我下意識地就往牆根退,只怕被殃及池魚。

  宇文護直視著他,深邃的眸子閃爍著一種光芒,好不瘮人,「是嗎?」

  「大塚宰不信,便試試看!」宇文毓慨然地走向元胡摩。他伸出手來想要攙扶她,剛剛碰到她,就挨了一耳光,清脆的響聲居然在房間裡有著回音。

  這一巴掌讓宇文毓一下子就呆住了。

  元胡摩揮出去的手還沒有收回來,婆娑的淚眼緊緊地盯著愕然的宇文毓,「夠了!宇文毓!你和宇文護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就別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你費這麼多心思,和宇文護假惺惺地在這裡一唱一和,無非就是想讓我感激你,跟著你。宇文毓!你別做夢了。」

  「弟妹!」宇文毓的眼裡暗流湧動,他想要去拉元胡摩的手,但元胡摩卻像是避瘟神一樣躲避著,冷冷地蔑視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早就覬覦我了,你與宇文護合夥害死天王,霸佔大周的江山,現在還想要霸佔我。你以為天王不在了,我就會從了你?你別癡心妄想了。宇文毓,就憑你?你配嗎?你有這個資格,你有這個本事嗎?」

  與其說是蔑視,倒不如說她接二連三的反問在提醒著什麼。宇文毓怔怔地看著她,雙目猩紅,他有些無助又有些決絕地搖了搖頭,「不!弟妹!我不會讓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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