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誅心 | 上頁 下頁


  婆羅依舊搖了搖頭,我的手指尖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樣。看來,茹公子只是一個地位不高的落魄公子。也對,能夠動掉包念頭,和宇文護對著幹,此事真正的主謀絕對在朝廷之上。茹公子恐怕只是一個從犯。

  「這個人是誰?」婆羅終究有些好奇心,他轉念一想,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就是他把你帶到長安來的?」

  我點點頭,幽幽地瞧了他一眼,滿是失望,「他的相貌無人認識,他的名字又是化名,看來,想要找到他,找到元夫人,根本就是大海撈針,水底撈月了……」我把那張筆墨未幹的畫揉成一團,直接甩到地上。

  「你扔了幹嗎?或許張榜出去,有人認得也說不定。」婆羅見我自暴自棄,彎身想要去撿那紙團,只是剛剛彎下腰,他伸出去的手又猶豫起來。我猛地從背後環住了婆羅的腰,只感覺到他脊背一僵,我輕輕地靠著,細語道:「婆羅將軍,謝謝你對我的憐惜,阮陌銘記於心。」

  話還沒說完,婆羅就從我的雙臂中掙脫出來,他冷冷地看著我,撇清道:「憐惜?你想太多了!不過,就算是憐惜又如何?這不過是最廉價的感情。說白了,一點兒用處都沒有。倘若你以為這樣我就能夠救你,那你未免就太天真,太小看大塚宰了!」

  「不是的。將軍能這樣待我,我已經很知足了。」我苦笑著抬起眼,「阮陌在長安舉目無親,將軍是唯一一個對阮陌有心的人,阮陌只是有感而發,並不是想強求什麼……若說強求,或許,或許就是希望將軍今後能記得阮陌的名字。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咬著唇看著他,其實婆羅的五官十分端正,算得上俊俏的男兒,再配上他唇上的那一撇鬍鬚,方正中便少了幾分呆板,多了一點兒柔和,這淡淡的夜色也給婆羅平添了幾分朦朧的美感。

  「你最好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有時間還是想想怎麼找到元夫人才好。」他冷哼了一聲,不再在房間裡停留,「你早些休息。杏林大師開的藥,我會讓人煎好送過來。」他刻意和我保持了距離,但語氣卻硬不起來似的。

  婆羅其實是一個簡單的人。他看似冷漠無情,只因時勢所逼,他不得不如此。他心裡有要保護的人,所以才想趁機用一碗加了料的打胎藥毒殺我。但他其實還有未泯的良心,所以才會忍不住想要向宇文護求情,才會愧疚地給我披上他的披風,帶我去找最好的大夫。在這個時代,還能存有一絲良心,便是難能可貴的事,當然,也是危險的事。

  「方才是阮陌唐突了,還請將軍不要放在心上。」我絲毫沒有因為他的拒絕而窘迫,只是微笑以對。他怔了怔,轉身離開。走了兩步,他冷不丁扔過一句話來,「我記住了,阮陌。」

  「唔?」我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抬起頭時,婆羅已經走遠了。

  唇角的笑意蔓延開來,在秋夜裡,卻笑起了一絲寒意。

  婆羅,尉遲將軍,那麼,阮陌就謝謝你的厚愛了。只可惜,從一開始,你我就是敵人,不是「那個人」死就是我亡。

  第四章 秋風纏,把酒歡

  我在房間裡一睡便睡了一整日,這之間除了偶爾下床喝藥、上茅房之外,我就一直躺在床上。

  太陽落山的時候,婆羅終於按捺不住到我床邊探問,他不明白我為什麼可以睡得這麼安穩。

  我說,只有五天的時間,想要找到元兇怕是不能了。與其在外頭像個無頭蒼蠅一般,還不如臥床休息。

  婆羅對於我的自暴自棄總有些不甘心,「或許找人問問會有線索呢?譬如宿月齋的尼姑,送元夫人出城的守衛,也許會留下線索也說不定。大塚宰暫時還沒有殺他們的意思。」

  我苦笑了一聲,望著他道:「宿月齋的那些尼姑都不能說話,就算她們能說話能出聲,她們也什麼都不知道。大塚宰的第一反應就是把她們悉數殺了,因為他心裡很明白,那些尼姑一無所知,就和我這個替身一樣。」

  婆羅有些訕訕地保持了緘默。

  我看出他心底的矛盾和猶豫,於是一掃臉上的陰霾,笑道:「將軍,無須為我操心了。你若是為我好,就讓我在最後的四天裡吃好、喝好、玩好!怎麼樣?」

  我笑吟吟地望著他,他的那雙棗栗色的眸子閃動了兩下,有些不自在地挪開了視線,不再直視我,「那你想吃什麼?」

  我笑著拍手,「在宿月齋,我每天只能吃兩頓沒油沒鹽的齋菜,你給我找些大廚來,雞鴨魚肉輪著做,我都想吃。」

  「……」婆羅有點兒無語,但沒有拒絕。

  到夜裡的時候,書房裡山珍海味一道接著一道送至我面前,天上飛的,水裡遊的,應有盡有。我拉著婆羅陪我吃肉,他猶豫了好半天,最終還是留了下來。我給他倒了杯酒,他卻有所顧忌,只是偶爾動動筷子。我也不勸,自顧自地吃著。酒足飯飽才想起什麼,對婆羅道:「要不明天就不吃肉了,咱們改吃餅吧?」

  於是第二天晌午,婆羅又給我找了一堆做餅子的廚子,蒸餅、春餅、湯餅、胡餅,各種餡的,二三十種,全部擺在我面前。我照例拉著婆羅陪我吃餅,給他倒了酒,他還是不喝,我依舊不強迫,自斟自飲起來。餅把我肚子都要撐破了,我於是懇求道:「婆羅將軍,咱們晚上可不可以改喝羹?」

  婆羅照例滿足了我,菜羹、肉羹、魚羹,他是鐵了心要在物質上盡力滿足我,來平衡他的內心。我高高興興地喝羹,婆羅看我吃興正濃,下意識地就問道:「你明天想吃什麼?」

  我歪著頭想了想,給婆羅面前空空的酒杯裡倒了一小口酒,舉了起來,「要不明日就我來下廚,洗手做羹湯,算是感謝你吧。」

  眼見婆羅有些排斥地皺了皺眉,我搶在他拒絕前說道:「將軍不必擔憂,阮陌不是在打將軍的主意。只不過,將軍的恩情總是要還的,也免得我去了另一個世界,還有些牽掛。」

  「你……你真這樣想?」婆羅這兩日對我的態度都處於觀望中,在他眼裡,此時暴飲暴食的我和他初見那個費盡心思也要活命的我判若兩人。他搖搖頭,接過我遞上的酒杯,一飲而盡,「也好,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吧!」

  第三日,我起了個大早,把婆羅的宅子弄得雞飛狗跳,從東頭竄到了西頭,又從南門走到了北門,不過是個小院子,我在其中來來回回好幾次。婆羅抱著雙臂疑惑不解地冷眼旁觀,搞不懂我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當我終於停止晃悠,站在廚房的灶台前,我才一拍腦殼,恍然想起材料沒有備齊,於是指派下人去弄些帶皮的五花豬肉回來,又讓另一個下人去買點兒小蔥,如此嚷嚷了好半天,婆羅的頭都被我吵疼了,終於不再跟著我,任由我在廚房裡胡鬧了。

  我於是高興地向伙夫請教廚房灶台的使用方法,伙夫一開始還懶洋洋的,可等我開始配菜切肉的時候,他來了些許興致。等我開始醃肉,往鍋裡放調料熬汁的時候,他的眼睛都直了。等到湯汁收濃,肉香飄出時,我看到他的喉結迅速地向下滑動了好幾下,他實在忍不住問道:「這……這是什麼做法?怎麼從來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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