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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琳琅倒覺得是逐風過於多慮,若景珣欲傷她,早該下手,又怎會等至今日?但對於他的執著,也不好阻止。

  到雲霄殿門口時,猶見夕陽的餘暉。

  守在雲霄殿門口的鐵軍衛見了琳琅紛紛讓行,琳琅懷中的孩子卻不知怎的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

  從前景姮愛哭,所以琳琅哄起孩子來倒頗有幾分心得,她抱著孩子踏進雲霄殿,邊走邊輕搖他。片刻後那孩子便停止哭泣,一雙清亮的眼兒被淚水浸濕後顯得楚楚可憐,小巧的鼻子也哭得紅彤彤的煞是惹人憐愛。

  守在景珣寢宮人口的留景攔下了琳琅,手中的劍微出鞘,劍上的寒光讓小皇子在琳琅懷中瑟縮了一下。

  逐風見這架勢欲拔劍,卻被琳琅攔了下來。琳琅朝留景說道:「我抱小皇子去看看阿珣,你既攔不住,又何必與我鬧得不愉快?」

  早在那個暴雨之夜,留景失手被擒後,被人封去了一身內力,如今的他甚至接不住逐風一招。

  也正因如此,琳琅不顧眾人反對允他留在景珣身邊。

  留景的視線落在孩子身上,終是收了劍,轉過身去不願再理會她。

  將逐風留下後,琳琅抱著孩子進了景珣的寢宮。景珣坐在棋盤前自弈,神情極為專注,好似不知琳琅到來。她腳步輕緩,走到他身邊,在他對面坐下,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落子。

  白子與黑子交替廝殺,最終白子落敗。景珣將黑子逐一收進棋具之中,道:「先行確非優勢。」

  白子先行,最後亦是白子落敗。

  琳琅騰出一隻手,將白子拾妥後,道:「今日既尋了時機,不如與我對弈一盤?」

  景珣這才抬眼看琳琅。如今的她少了那夜的狠戾決絕,又恢復了從前的模樣,但景珣深知有些事一旦在心中劃出傷口,便會留下傷疤。雖是如此,他卻無法怨她。

  想到這兒,景珣忍不住自嘲——

  好了傷疤忘了疼,大抵說的就是他這樣。

  琳琅見他不說話,自顧自說道:「古人行棋,皆是白子先行,我久未下棋,阿詢就當是讓我,我先下子,如何?」

  景珣這才應了一聲,琳琅見他開口,喜悅之餘在心底歎了口氣,率先下了一子。

  棋局風雲變幻,琳琅幾次被逼入生死絕境,最後卻都絕處逢生,最後竟以一子之差險勝。完局後,景珣方道:「看來,先行也不定都是輸。」

  「不過是一盤棋,算不得什麼。」琳琅笑了笑,將懷中的孩子抱高了些,道,「這便是皇后為你生的小皇子,皇后近來臥病在床, 這才讓我將孩子抱過來見他父皇。」

  景珣收棋子的手頓了頓,忽然問道:「若不是皇后讓你來,你便不會來,是麼?」

  這話計琳琅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並非不來看他, 只是顧慮到他們現今的處境……

  景珣冷哼一聲.琳琅忙賠笑道:「小皇子尚未取名,你可想好名字了?」

  「當日我為姮兒取名,不如今日就由阿姐為他取名吧!」景珣顯得漫不經心,見到這孩子似乎也無多大喜悅。

  琳琅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道:「阿珣,這畢竟是你的孩子,我們大毓的皇子,怎能——」

  「我既能為姮兒取名,阿姐又為何不能為他取名?」景珣收起桌上的棋盤,道,「當初,不正是阿姐說想要個長得像我的侄女或侄兒嗎?」

  琳琅猛然想起當日自己半夢半醒之間的話,看了看懷中的孩子,再看了看景珣,一時之間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他那時對皇后的專寵,竟只是因她那一句似夢非夢的胡話。

  她還未回神,便聽景珣淡漠道:「阿姐不是想知道姐兒的下落嗎?既是如此,告訴你也無妨。當日我確是想讓禁衛軍趁你不在府中時偷偷將姮兒抱回宮裡,但夜裡禁衛軍回來覆命,卻道當日另有一批與他們衣著相同的人在府中大肆殺戮,最後還從他們手中搶走了姮兒。」

  這突如其來的解釋讓琳琅有如晴空劃過閃電,劈得她心力交瘁。還不待她反應過來,景珣又道:「當日兩撥人馬爭奪之中,對方的劍似乎刺傷了姮兒。」

  看著她驚魂失措的模樣,景珣心中生出幾分快感,然而下一刻不知為何自己的心頭又堵得慌。

  血淋淋的事實讓琳琅險些將手中的孩子摔到地上。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景姮,以至於後來景珣再說些什麼,她已經都聽不進去,她抱著孩子腳步虛浮地離開了雲霄殿,仿佛有人拿刀剜著她的心,劇烈的疼痛感讓她窒息。

  出了雲霄殿,竟發現天空下起了雪,潔白的雪花在地上悄無聲息地堆積,琳琅身上的衣衾雖暖,她卻只覺得置身冰窖那般,寒意自胸口蔓延開來,冰冷徹骨。

  琳琅讓逐風將小皇子送回了霍嫵身邊,只道是景珣尚未想好名字,待過幾日想好之後,會派人去鳳棲宮知會。

  逐風見她舉止反常,憂心至極,卻無可奈何。他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不免又想起了長歌。

  這世上最知殿下心思的人,非長歌莫屬。

  夜一裡琳琅獨自站在廊道上看著漫天飛雪,任由冬日刺骨的寒風在耳旁呼嘯作響,卻不願再回屋去歇息。

  只要一閉上眼,她便會夢到景姮渾身是血的模樣,繼而驚醒,再不能人眠。

  次日,天猶未亮開,琳琅便出宮去了樂山上的秋家老宅。秋無心仿佛早就料到她會上門,早早便讓聞秋在門口候著她。

  登上問天閣最高層時,不見秋無心彈琴,他負手而立站在窗前欣賞漫天飛舞的白雪,長髮用白玉簪盤起,散發披於身後,背對著琳琅,身上那一襲素雅白衣與窗外的雪色極為相融。

  半盞茶之後,秋無心回身,在案幾前坐妥,朝琳琅微微招手示意她坐於跟前。琳琅並未說話,他卻知她此行所為何事。

  以文王聖卦融合五行陰陽論凶吉、辯方位,一卦之後,卦象示為吉。他抬眸望著琳琅,問道:「你是否可以安心了?」

  自小琳琅便對他的占卜之術深信不疑,昨夜壓得她喘不過氣的無形之手此時似乎消失得無影無蹤,她高懸著的心不知不覺安定了不少……她驀地抓緊了秋無心的手,問道:「阿無,告訴我姮兒在哪兒。」

  秋無心輕輕推開她的手,意味不明地說道:「有因,便有果。」

  末了,他提筆在一旁的宣紙上寫下一個字——

  夙。

  蒼茫白雪覆蓋了整座燕京城時,久無消息的遠征大軍終於傳回了戰報,望蘇的叛變讓朝野上下震驚一片,全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朝野上下還未回神,傍晚時分又有壞消息傳到了燕京——

  夙國小皇子夙軒嫋率舊部打著複國的旗號,聯合了西蠻夷、東勒兩國開始大肆進犯大毓,而早已損兵折將的任家軍處處挨打,陷人苦戰。

  也正如此,困擾了琳琅多日的謎題終於解開。

  夙,夙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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