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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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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珣望向不遠處的雲霄殿,淡淡說道:「明日恒淩公主若來了,不用攔她。」 月兒爬上了樹梢,地上月華冰涼如水,整座皇城靜悄悄的,偶聞幾聲蟬鳴鳥叫,讓夏末的夜晚添了幾分寂寥。 四更時,天已濛濛亮了起來,將軍府內燈火通明,府中的祠堂裡燭火一閃一閃,將祖宗的那些牌位映出了漆黑的影子。 但凡領兵出征,任子衡都會在祠堂拜祭父母先祖。戰場無情,他自年少領兵作戰至今雖一直安然無恙,卻也不敢妄言次次能如此幸運,故而每次出征前的祭拜都是當做最後盡的才孝道。 本該是四月後的事,卻因戰情而不得不提前,好在兵馬糧草都已備妥,只須一聲令下便可出發。 恒淩將手中的香點上,遞到了他的手中,看著他神色沉著地拜祭先祖,燭火將他身上那身鎧甲映得越發的透亮。 嫁入任家這麼多年,恒淩已經習慣送走夫婿出征,與軍中那些士兵的妻子不同的是,她從未因此而掉過一滴淚,每次也都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 拜祭完先祖出祠堂時,恒淩的手無意間碰到了任子衡的鎧甲。鎧甲極為冰冷,堪比工部地窖中的冰塊,有那麼一刹那,涼意滲人心中。 出兵之前,任子衡仍要進宮一趟,一是與望蘇會合,二是攜軍中大小將士面聖、餞行。因恒淩今日也要進宮,遂夫妻二人難得同行。 進宮前,恒淩又細細檢查了他的行李,確認無誤後才放心。 到門口時,任子衡已經坐在他的坐騎之上,恒淩在雲裳的攙扶下上了轎,坐妥後便聽到轎旁的馬蹄聲,雖不曾挑開簾子,卻也不難想像馬蹄卷起塵煙的情形。 「能在這兒遇上將軍與將軍夫人,真是巧。」 望蘇像是掐好時辰那般,精准地在宮門口與任子衡一行相遇,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望蘇並未邀任子衡一道徒步進宮,他的馬車悠然地伴在任子衡身側,步調十分一致。 恒淩與他素無往來,並無交情,故而在他們二人閒話時未曾插嘴。 轎子挪動靠的是轎夫的腳力,任是身經百戰的轎夫,也快不過身側的馬與馬車,自然而然恒淩便落後了些許。任子衡不時停下來等她,待她跟上了才繼續往前。 望蘇坐在趕車的伍五身側,依然笑臉盈盈地與任子衡談笑,絲毫沒有要上戰場的恐懼。 任子衡眸光微沉,若有所思地瞄了他一眼。望蘇一介文官,今日初上戰場卻全然沒有懼色,若非他自請監軍,這燙手山芋般的任務怎麼也不會落在他頭上。為此任子衡苦思冥想卻仍無法想明白——戰場並非玩鬧之所,去了,便有回不來的可能。 「將軍可有話要說?」望蘇笑容不變。 「我只是不明白位高權重的你為何偏偏要與我上戰場。」任子衡的話毫不婉轉。 望蘇笑出聲來,笑容盡散後問道:「將軍覺得戰場很可怕?」 任子衡沉默了一小會兒,道:「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地方,怎會不可怕?讓人懼怕的卻並非自己的生死存亡,而是你腳下盡是兄弟們的屍骨。」 望蘇閉了眼,斜斜靠著馬車的車門,對他的話很是贊同,道:「不愧是任家人。任老將軍的風骨你繼承了九分,也難怪任家軍能屹立不倒。」 任子衡神情淡漠,未再理會望蘇。 前行片刻,一行了都停了下來,再往前只可徒步。恒淩下了轎時,望蘇已經下了馬車。他含笑與恒淩打了個招呼,恒淩回之一笑。因她此行必須先見景珣,故而前路仍與他們二人同行。 雖還未到早朝時分,平日兢兢業業的大臣們卻也趕了個大清早,路上不意外地巧遇了幾位,不同的是朝臣們去的是太和殿的方向,而他們一行卻前往禦書房。 穿過重重宮門,終到禦書房門口。 禦書房的門緊閉著,裡頭還亮著燈,有幾縷光線自縫隙中漏出,在半明不亮的天色輝映下顯得異常微弱。 見是他們到來,門口的侍衛入了行,任子衡與望蘇率先走上前去,恒淩正欲跟上,卻被攔了下來。 「你們——」恒淩有些慍怒。 其中一句侍衛恭敬道:「皇上有令,除了右相大人與任將軍外,其餘人不得進入,還望公主恕罪。」 任子衡回頭,見恒淩滿臉不悅,道:「離離,你近來甚少進宮,不如去皇后娘娘那兒小坐片刻!」 恒淩心下也知這些侍衛只是按章辦事,若她刁難他們,看在別人眼中便是無理取鬧。适才任子衡的話無疑給了她一個臺階,她不冷不熱地瞧了他一眼,算是領了他的好意。禦書房她進不去,也無意讓自己在外頭傻站,遂轉身便要走。 「公主請留步。」望蘇忽然叫住她。 恒淩轉身,見望蘇已然步向她,嘴角含笑的模樣雖讓她覺得有幾分礙眼,面上卻十分客套有禮,「不知大人叫住我所為何事?」 「去年怡和長公主誕辰時,恰逢我出使尚國,故而送給公主的誕辰禮極為粗糙,為此我一直耿耿於懷。」望蘇的話說得雖慢,卻是一字一句讓人聽得分明,自然惹得在場的人都看向他。他含笑的眸子自他們身上輕掃而過,將不知何時起一直都帶在身上的禮盒遞向了恒淩,道:「請公主將它轉贈于長公主。」 恒淩的視線落在那盒子上,笑道:「右相大人一片心意,恒淩在此代阿姐先行謝過。」 她身後的雲裳,上前接了盒子又退到一旁。望蘇見東西已經被收下,笑道:「謝公主。」 恒淩朝他微頷首,後看了不遠處的任子衡一眼,見他仍是那副嚴肅沉穩的姿態,暗暗撇嘴。 望蘇與任子衡進了禦書房,門複又吱呀一聲合上。那關門聲在恒淩耳中倒有幾分刺耳,她冷哼一聲,不大滿意地領著雲裳朝西側的內苑走去。 方走到拐角處,就見景珣的影衛留景在那兒站著,恒淩當下便皺起了眉頭。 近來她進宮求見景珣,多是不得其門而入,次次鬧得最後都變成了她的影衛與景珣的影衛留景的一番比試。現下留景面對面,問道:「莫不是又想攔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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