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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今日天氣甚好,景姮對園中那一片姹紫嫣紅十分沉迷,學起走路更是歡快,琳琅正是看准了這一點,一早便帶了景姮到御花園中學步。

  蹣跚學步的景姮跌跌撞撞地朝琳琅走了一小段路,還未走到她跟前卻跌倒在地,不哭不鬧,試了幾次站不起來,索性在地上爬。琳琅又好氣又好笑,自地上將她抱起交由一旁的乳娘帶下去梳洗後,回過身,就見方才派人去請的人已經到來。

  讓四周的宮人退出幾步之遙,琳琅轉身朝不遠處的亭子走去,卻有人快了她一步率先入,後又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琳琅為自己斟了杯茶,笑望著坐在對面的人,道:「秋兒,好久不不見。」

  多日不見,眼前的人兒似乎長大了不少,眉眼之間長開了些,已然可以看出幾分少女的嫵媚,不若她初次見到的年幼模樣。

  仔細算來,聞秋也十三了,再兩年便可及笄。琳琅看著聞秋毫無笑意的臉,忽然有些難受。在聞秋身上她看到了自己從前的影子,彼時的她也像現在的聞秋這般,堅持、忍耐、無所不用其極,不達目的不罷休。

  「皇宮的榮華富貴太過於安逸,所以你情願就這麼過一輩子,」聞秋死死地盯著眼前神恨溫和與世無爭的女子,平日在別人而前的淡然與冷漠在她面前全然崩潰,頗有幾分怒其不爭的架勢。

  她的不友善看在不遠處時不時偷睨她們的宮人們眼中,多被理解為她不喜長公主。琳琅淡淡掃了四周一眼,爭相探頭的宮人們忙縮回了腦袋,待視線落在聞秋身上時,方道:「平凡安逸有何不好?」

  聞秋冷笑不已,「你竟妄想這一生平凡安逸,真正可笑。你若能看著我的眼睛不帶一絲猶豫地告訴我,秦嫵歌那一條命算不得什麼,聞府一百多條人命算不得什麼,我們秋家一百多條人命算不得什麼,我從此之後再也不會勉強你。」

  琳琅望進聞秋的眸中,那眸中的諷刺之意讓她下意識地移開眼去。誠如聞秋所說,她做不到這點。驀地,琳琅再次望向聞秋,「長歌只與我說,聞府那場大火是意外。」

  「若真是意外,為何大火之後無一人逃生?若非你甘於平淡情願老死在聞府,又有誰會去對小小一個聞府下手?聞府那些僕役,平日服侍你亦是盡心盡力,可你卻害死了他們。」聞秋淺淺笑開,那笑容讓人神情愉悅,但這笑容隨即便斂盡。眸光深處那淡淡的傷感她藏得極好,從未讓別人發現,自然也不會有人知道她偶爾也會想起那個男人,想起他在她孤獨無援的時候對她伸出了手。她忽又抬眸看向琳琅,看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詫與驚慌,嘴角泛起惡意的笑,「若說聞不悔是你親手害死的,聞家上百年的基業更是毀於你手,一點也不為過。」

  琳琅失手打翻了手邊的茶杯,唇角乾澀,張合了許久才吐出話,「你不該以秋氏後人的身份出現在世人面前,秋宅重建竣工後,朝中大臣定會要你拿出秋家家主的印信,屆時你該如何是好?」

  稍有不慎,定會屍骨無存。

  「你緣何認為我沒有秋家家主的印信?」聞秋低頭把玩著隨身攜帶的布袋片刻,抬頭,笑得十分暢快,「舅舅早就派人送到我手中了。」

  那日她方睡醒,便看到了枕畔放著的秋家家主印信和一封信。信上熟悉的字跡,一字一句地告訴她,他還活著——世人眼中神祗般的秋無心,還活著。

  桌上的茶水一滴滴滴落在琳琅月牙白色的袍子上,染出了茶色的印記。

  「秦嫵歌用自己的命換你一條命,我們秋家用一百多條人命換你一個安生,聞府上下因你搭上了百年家業,你回報了什麼?我其實很看不起你。」見她不若平常鎮定,聞秋說得直白。

  琳琅掏出繡帕,靜靜地擦拭著身上的茶漬,道:「秋兒,女孩子太過於咄咄逼人並不好。」

  「長歌他們從未告訴你聞府大火因你而起,正是因為你想過平淡如常的日子。陳王一條命,在她心裡怎麼比得上秦嫵歌,如今她選擇回錦州秦家,何嘗不是因為你的自甘墮落讓她無法忍受。你著實讓人失望——舅舅讓我轉告你,春日燕京城外十裡桃花遍地開,是個踏青的好日子。」聞秋見此行目的已經達到,不慌不忙站起身離開,隨侍在遠處的琴織見她已走,朝身側的明素輕點頭後便跟上前去。

  琳琅端坐在亭中,宮人們亦不敢上前。不知呆坐了多久,察覺到身側有人輕輕拽她的衣角,回頭,只見景姮不知何時半走半爬到了身邊,正仰著頭直勾勾地看著她。

  之後琳琅便不曾再見過聞秋。皇宮內苑說大不大,說小亦不小,若非刻意,並不一定能遇得上。聞秋與琳琅默契地互不打擾,對琳琅而言如此甚好。

  霍嫵自懷孕後,處處小心翼翼,生怕腹中的孩子有什麼差池,才兩個餘月的身子極為不穩,因而極少出鳳棲宮。並州霍家也得了她懷孕的消息,卻未曾派人前來探視,單是讓人送來了厚禮。

  琳琅帶著景姮到鳳棲宮時,正巧遇到宮人正在清點霍家送來的那份大禮,進了霍嫵的寢宮,便見她坐在榻上看書。見來人是琳琅,霍嫵頓時顯得精神了不少,寢宮裡頭很悶,這些時日她都盼著琳琅帶景姮來為她解悶。景姮不負所托,惹得霍嫵笑聲連連,連帶鳳棲宮的宮人們也都松了口氣。

  忙完國事之後特地上鳳棲宮的景珣尚未踏進皇后寢宮便聽到裡頭傳出的笑聲,讓四周宮人不必通報後進了寢宮,便見到景姮在地上蹣跚學步,霍嫵和琳琅正坐在一旁拿著水果誘惑她走過去。

  景珣上前輕巧地將景姮抱進懷中。景姮見來人是他,甜甜地喊了聲舅舅。霍嫵起身欲行禮,景珣忙道:「皇后有了身子,這些俗禮就免了吧。」

  琳琅笑道:「你進來也不讓宮人通報一聲,若是我們這會兒在說貼心話,被你聽去了多不好。」

  景珣聞言開懷一笑,抱著景姮到一旁坐下,與身側的內侍低語了幾句,內侍離開片刻後領著一個人走了進來。

  「臣望蘇,見過皇后娘娘、長公主。」

  霍嫵與琳琅同時望去,見了來人,皆是一愣。倒是霍嫵率先笑道:「右相大人出使尚國一去數月,旅途奔波,辛苦了。」

  「勞娘娘掛心了,此乃臣分內之事,為國家社稷,再苦再累也無妨。」出使尚國歸來的望蘇微微一笑,道,「臣此行特地送來了賀禮,還望娘娘笑納。」

  霍嫵下意識地看向景珣,一旁逗弄孩子的景珣笑道:「望蘇一片心意,皇后收下便是。」

  見他如此,霍嫵便讓人收下瞭望蘇送上的禮物。

  景珣和望蘇聊起了尚國的風土人情,霍嫵從未去過那地方,對這個話題自然充滿了興趣。琳琅少時看過尚國圖志,對尚國有些瞭解,言談之間還能搭上幾句話:景姮在大人懷中太久,不安分地扭了起來,景珣拗不過,便將她放到地上任由她自己跌跌撞撞地走路。

  懷孕之後大多嗜睡,未過多久霍嫵便犯了困,琳琅不便再打攪,抱起景姮便要離開。景珣見他們離開便要同去,琳琅卻不經意看到霍嫵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她扯了扯景珣的袖子,景珣睨了她一眼,眸光一沉,打消了原本的念頭。

  霍嫵並不笨,他們那些小動作她都看在眼裡。她臉上掛著端莊的笑,目送琳琅與望蘇離去。景珣的留下並未讓她有過多的喜悅,反而加劇了她心中那個猜想。

  琳琅對望蘇尚有幾分顧忌,故而一路同行也不曾多說話,反倒是景姮不曉世事,對他很是親近。

  出了鳳棲宮,二人自是分道揚鑣,琳琅走了幾步回過頭,見望蘇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的方向。見她回頭,望蘇嘴角的笑意更甚,若無其事地問道:「長公主,我送的生辰之禮,你可滿意?」

  琳琅一僵,抱著景姮的雙手愈發的用力。景姮皺起了可愛的小鼻子,喃喃道,「娘、娘,疼。」

  望蘇笑得愈發歡快,道:「如此看來,長公主對那禮物不甚滿意。無妨,待尋到機會,我定送長公主一份滿意的大禮。」

  說罷,視線在景姮身上來回溜了一圈。

  琳琅聞言心頭起了幾分不悅,但凡牽扯到景姮,她都如驚弓之鳥。望蘇見狀,竟笑出聲來,惹得路過的那些小宮娥們個個頰上飛上了彩雲。他的笑讓琳琅心頭微怒,不願再與他糾纏下去,抱著景姮頭也不回地朝飛鸞宮的方向走去.

  身後望蘇的笑聲清晰可聞,無形中似乎有只手掐住了琳琅的咽喉,讓她掙脫不開,呼吸困難。

  過了兩日,自開戰以來一直毫無消息的涼州傳來了捷報,任子衡領兵擊退了蠻夷兵馬,敵軍己經退守齊陽關外。大毓兵馬並未因此退兵,反而在任子衡的帶領下強勢出擊,試圖一舉殲滅蠻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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