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天下 | 上頁 下頁
三九


  遠遠的,琳琅便看到了湖心亭中站著的女子。順著蜿蜒的廊道一直走向湖心亭,琳琅在涼亭門口停下了腳步。

  那女子背對著她,望向雪花堆積的湖面。她身上披著月牙色的披風,披風上繡著精緻的蘭花。冬日的冷風夾輕輕吹拂而過,吹動了她身上的衣裳,披風上栩栩如生的蘭花似是迎風孤傲的搖曳生姿。

  琳琅伸手捂住了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響,生怕一松了手就忍不住哽咽。

  一直沉默著跟在琳琅身後的逐風出了聲,道:「長歌,殿下回來了。」

  那女子緩緩轉過身來,嫵媚而又熟悉的容顏讓琳琅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與她記憶中無異的美人兒,長歌。

  秦長歌。

  錦州依山傍水,地處江南,城內有錦江穿城而過,故而得名錦州。錦江水養出的人兒各個容貌出眾,錦州以盛產美人而聞名。

  錦州秦家以刺繡聞名於天下,無論男女,皆擅刺繡。長歌便出自這秦家,不單是她,還有她的孿生姐姐嫵歌。二人自永樂二十八年入宮之後,便一直跟在怡和公主身側。

  這座外在尋常內在卻極其華美的府邸之中除卻長歌再無其他女子,如今加上琳琅和聞秋,依舊顯得陽盛陰衰。琳琅的住所早在這府邸建好時便已經定好,長歌在府中時,日日都會親自去打掃一翻。

  琳琅望著一塵不染的院落,心下感慨良多。她回過頭去,看著立於身後的長歌,輕歎道:「這些年,辛苦你了,長歌。」

  「這一切都是長歌該做的。」長歌微微低頭,隨即走上前去,為琳琅推開了房門後退到了一旁,等待琳琅進屋。

  進屋時,琳琅輕握著長歌的手,道:「這些事,從來都無需你動手。」

  即便是當年在宮中,長歌也是有品級的女官,推門之類的瑣事自有宮女代勞。

  「殿下,外頭又怎比得上宮裡。」長歌微微一笑,任由琳琅拉著自己的手進屋去。

  「外頭自然是不能與宮裡相比較的。長歌,如今不比以前了。我在家時,很多事都習慣了自己動手。」琳琅聽了長歌這話,微微偏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長歌白皙修長的手兒,「你離宮也有好幾年了,該過去的早該過去,那些宮裡頭的規矩,忘了就是了。」

  長歌驀然抽回自己的手,隨即察覺到自己的不敬之舉,欲跪下去,卻被琳琅扶住。琳琅讓長歌直視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說的清楚分明:「長歌,你我之間素來是姐妹般親厚,何況這不是在宮裡。」

  即使這四周都是宮中的影子,即使這屋內連個裝飾之物都與宮中的一模一樣,可這畢竟不是宮裡。

  長歌沉默不語。她盯著琳琅瞧了好半晌,伸手輕觸琳琅微微淩亂的髮絲,道:「殿下,讓長歌為您綰發吧。」

  琳琅的髮髻是早上醒來時李府的丫鬟為她細心梳好的,經過這一路的奔波,已然微微淩亂。

  琳琅端坐在鏡前,望著鏡子自己的模樣,再看著侍立身後的長歌的身影映入鏡中,熟悉的情景,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恍如回到了許多年前。

  那時的長歌,喜愛為她打理那一頭長髮。那本不是她的職責,卻被她搶了去,還頗以此為傲。

  彼時素衣為琳琅梳頭時琳琅也時常想起長歌。

  象牙梳輕緩的順著琳琅的一頭青絲遊動,多年不見,長歌的手依舊很巧,不多時便為琳琅梳了個簡單的髮髻。

  本想為琳琅換上新的發飾,卻被琳琅阻止了。

  接過琳琅遞上來的碧玉簪時,長歌愣了愣。那發簪雖說也是上等的碧玉做成的,可那雕工太過於粗糙,在宮裡頭根本見不著這種劣等東西。她驀地瞧見了裡頭的字,微微斂眉讓人看不出思她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琳琅問道。

  「殿下這幾年在外頭受了委屈了。」長歌小心翼翼的將發簪簪入發間。她自幼跟在琳琅身邊,熟知她的性子,也明瞭什麼話該問什麼話不該問。

  琳琅的手輕撫過發梢,低低一笑,轉而與長歌面對面,正色道:「長歌,自你進宮之後,我待你如何?」

  「好。」

  「我可曾逼迫你做過任何你不願做的事?」琳琅又問。

  長歌搖頭。

  「我從不逼你們做你們不願做的事,所以我也不會逼迫自己做不願做的事。我不願做的事,不論是誰都逼不得我。長歌,你明白嗎?」琳琅結果長歌手中的象牙梳,輕輕放在桌上。雕工精緻的象牙梳於木桌相碰,發出沉悶的聲響,之後,室內陷入了安靜。

  長歌低著頭,不去看琳琅,半晌後她抬起頭來,明媚的眸子中染上了淚痕:「殿下,您忘了姐姐了嗎?」

  琳琅聞言跌坐在椅子上,久久說不出話來。她望著長歌明媚的容顏,想起了嫵歌。若嫵歌還在,那麼如今會與長歌打扮的一模一樣來到她面前笑鬧著要她猜她們誰是嫵歌誰是長歌。

  自永樂三十八年起,秦嫵歌成了她們心上的傷口。琳琅不夠冷血,如今長歌說起嫵歌,無形中好似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緊得讓她無法呼吸。

  可,即便是如此,那又如何?

  「對不起,長歌。當初我曾誇口說這大毓在我之手必能一統天下,可那時畢竟是年少輕狂。」琳琅覺得喉嚨乾澀不已,萬般的話語到了喉嚨口卻說的艱難,「我腹中的孩子已經四個多月大了。在川州,有我愛的男人,腹中又有一個期盼已久的孩子。我只想回到川州,和我的夫婿過安穩的日子。怡和已經死了,你明白嗎?」

  好一會兒的靜默之後,長歌斂去了眼中的淚水,輕輕一笑,道:「殿下,我與嫵歌,只希望您能過的幸福。」

  琳琅起身,緊緊的抱著長歌。

  「謝謝。」

  不知過了多久,輕輕的話語飄入長歌的耳中。

  長歌伏在琳琅的肩頭,方才的笑意早已漸漸的散去。

  她要的,怎會只是一聲謝言?

  嫵歌舍了命,誰,能陪她一個嫵歌呢?

  那年嫵歌才十八歲,如花般美好的年華,也才初初與她說起她喜歡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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