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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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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縮在角落多久,寺院裡出來一個僧人,其中一個開口道:「今天聞夫人來寶應寺禮佛,故而主持應了夫人的請求,特地準備了大量的齋飯,如若大家不介意,可進寶應寺用膳。」 末了,那僧人還來到他身邊,和顏悅色道:「小施主,如若不介意,進寶應寺用膳如何?」 小小的身子動了動,他抬頭,看到和顏悅色的僧人,站起身低著頭跟在他身後進了寶應寺。 琳琅的面容浮現在他的腦海中,半晌後,他的嘴角勾起了淺淺的笑。 離開寶應寺的時候,素衣懷裡抱了一尊白玉觀音像,她小心翼翼的模樣讓琳琅覺得好笑。 末了,琳琅的視線從素衣身上轉移到雕工精緻、慈眉善目的白玉觀音上,心頭冷笑。這一尊白玉觀音,足足花了三千兩白銀。三千兩白銀,可以讓多少尋常百姓過上好日子? 快要上車時,琳琅不自覺又望向先前那個孩子呆著的地方,卻發現那邊已然空了,心想那孩子可能已經走了,正要走向馬車,卻發現有人抓住了她的裙擺。 回頭,再次見到那個孩子。 「你救救她吧。」那孩子說起話來有些讓人摸不著頭緒。 「誰?」琳琅原本以為這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孩子。 那孩子遲疑了一下,拉起琳琅的手,朝東而去。素衣抱著白玉觀音,小心翼翼又急匆匆的指揮著其他下人們跟了上去。 一行人來到一間破舊的小茅屋前。平心而論,這屋子擋不住風雨。 那孩子拉著琳琅進了屋子,屋子裡有一個蒼老的婦人,身著破爛的衣裳躺在稻草上,可惜已經沒了呼吸。琳琅有些傷感,卻又覺得那婦人是幸運的,至少那個孩子一直是想救她的。 原以為那孩子會哭,卻是琳琅想錯了。那孩子沒掉過一滴淚,他走上前輕輕撫上了那婦人的雙眼,然後走出門,在旁邊挖起坑來。 用雙手挖。 琳琅一直站在一旁看著,看著那孩子一點點,挖出一個坑,也看著他手中的血沒入乾澀的泥土中,染出暗黑色。 素衣他們不忍心欲去幫那孩子,卻被琳琅制止了。 所有人都看著那孩子沉默的挖開泥土,直到那個坑可以裝下那個婦人的軀體。那孩子將婦人的身體拖出小茅屋,拖進那個坑裡,然後往上面一點點的撒下泥土,直到婦人的軀體完全被埋沒在泥土中,堆起了尖尖的墳塚。 那孩子朝著無名的墳塚磕了三個響頭後呆坐在地上,琳琅蹲下身,掏出繡帕用方才讓下人去取回來清水細心的清洗那孩子手上的傷口。 「你知道嗎?那個寺院裡的人明明有能力救她,可是他們從未想過要救她。所以,她就這麼走了。」那孩子看向素衣手中的白玉觀音,「我討厭神佛,若他們有慈悲心的話,為什麼要讓一個好人死掉?」 「你叫什麼?」琳琅問。 他沉默。 「當我的孩子,可好?」琳琅的手撫摸著他的頭髮,「川州的秋天其實很美,只是你沒發現而已。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叫聞秋,姓聞,名秋。」 那孩子晶亮的眼睛看向琳琅,琉璃般燦爛的色彩一閃而過,快得讓人抓不住。他抓緊了琳琅的衣角,心想,或許,或許她是可以信任的。 聞秋,聞秋,是一個好名字呢! 「夫人,我們該回去了,不然老爺該急了。」素衣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原本他們用過午膳之後便可打道回府,不想出了點意外。 琳琅點了點頭,牽著聞秋上了早已經在旁邊等候著的馬車。馬車上三個人中,素衣依舊緊緊的那尊白玉觀音,聞秋身上裹著素衣專門為琳琅準備的披風安靜的靠著琳琅而坐,但卻雙目緊閉不願再說話。 琳琅微微歎氣後拿起《世書》繼續看了起來。 末了,琳琅乏了,放下書,閉上了雙眼。 聞秋不知何時睜開了眼,視線正好落在琳琅放在一旁並未合上的《世書》之上,上面赫然寫著—— 《世書?秋氏傳》 燕京秋氏,我朝掌卦大家,族中每代必出知天命者,故秋氏人丁單薄,全族餘一百三十一人。上古有訓,得秋氏者得天下。 時嘉慶四年十月初八,天火降世,秋宅大火,無人生還。自此,素以掌卦知天命聞名天朝之秋氏一族滅族,世上再無燕京秋氏。 其中一個「秋」字上有水漬暈化了墨水的痕跡,淡淡的水暈在周遭泛出悲涼之意。聞秋抬眼,看向琳琅。 琳琅面上,有淚痕尚未風乾。 聞秋(二) 馬車行到半路時,和帶了許多人出來找他們的趙伯正面遇上。趙伯見到琳琅安然無恙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琳琅不解,便聽趙伯解釋道:「多虧夫人回來的晚,未時這路上出了一夥盜賊,掠走了從寶應寺燒香歸來的王夫人。老爺得到消息,怕夫人出事,便和我們一起出來找夫人了。」 「老爺人呢?」琳琅聽聞王家夫人出事的消息似是不震驚,四下尋找,卻不見聞不悔的身影。 話音才落,不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片刻後就見聞不悔馭馬而至。將馬兒在琳琅面前停穩後,聞不悔翻身下馬,見琳琅安好,方才不著痕跡的焦慮之色也就一掃而空,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他早在官府來報之時,聽說那王夫人今日所乘坐的馬車與琳琅的尤為相像。如若琳琅不曾在路上耽擱,或許今日出事的便是琳琅。 琳琅上前,正欲掏出繡帕擦拭聞不悔額上的薄汗,放想起早些時候為了給聞秋清洗傷口已然弄髒了繡帕,素衣將那繡帕收了起來待回家清洗。遂拉起衣袖為他拭去了額上的薄汗,笑道:「爺,辛苦了。」 聞不悔睨了琳琅一眼,道:「近來還是別出門了,外頭怪亂的。」 琳琅應允,早已下了馬車站在她身後驚魂未定的素衣慘白著臉色看向馬車,喃喃說道:「菩薩保佑,夫人好心有好報,也多虧了這善心,今日才逃過一劫。聞秋這孩子還真是夫人的貴人。」 對於素衣的話,琳琅淡笑不語。 聞秋那孩子或許真的是她的貴人。至於菩薩保佑? 呵,誰知道呢…… 「聞秋?」聞不悔一愣。 琳琅忙解釋道:「爺,那孩子唯一的親人今天也去了,我見他可憐,想留在身邊。」 聞不悔望向素衣,素衣忙拉開了馬車的簾子。聞秋正安安靜靜的坐在馬車裡,聞不悔微眯著眼打量著他,試圖從他的眼底看出點什麼。但是,他同琳琅一樣,只從那清澈見底的雙眸中見到自己的影子,再無其他。 那雙清澈的眸子讓聞不悔微微撤了點防備,琳琅又道:「爺,,我們就留下他吧。今日我到寶應寺本就為了求子,這孩子能與我相遇也算是緣分。聞秋這名字是我取的,我甚是喜歡……」 迎上琳琅期待的眸子,聞不悔猶豫片刻,點頭。琳琅輕咳了一聲,聞不悔想到她的披風正在聞秋的身上披著,遂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琳琅身上,淡淡的說道:「天色漸晚,我們也早些回府吧!」 風塵僕僕的回到聞府,琳琅在心底盤算著用過晚膳後為聞秋安排好一切便去休息,方踏進聞府的大門,就有下人匆忙的迎了出來,說舅老爺來了。 所謂「舅老爺」,就是此刻端坐在大廳之上對著聞家的下人們指手畫腳的中年男人——聞不悔的舅舅李光耀。 舅老爺這稱呼是聞不悔看在他是娘親的親哥哥的份上,勉強的稱呼。早在七年前,聞家沒落無人伸出援手時,這些所謂的親戚已然被聞不悔摒棄。 或者不應說聞不悔摒棄他們,而是他們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率先摒棄了他。 李光耀一見聞不悔回來,立馬收起剛才那頤氣指使的模樣,帶著幾分巴結討好的笑容快步到聞不悔身邊,道:「乖外甥,你可回來了。」 「有什麼事嗎?」聞不悔略帶幾分厭惡,不著痕跡的撥開了欲置於自己身上的肩膀。他很清楚自己這個舅舅沒什麼大本事,敗家倒是不錯,李家的家財在這幾年都被他散的差不多了。 李光耀訕笑,笑容越發不自在,眼角在掃到琳琅後,鄙夷道:「賤民便是賤民,一點規矩都不懂。」 琳琅未怒,素衣護主心切,怒道:「舅老爺,您別當我們這兒是李家。舅老爺覺得川州有哪家的夫人比得上我們聞家的夫人高貴?」 李光耀當面被個丫鬟如此質問,臉面上掛不住,惱羞成怒,正要發怒,琳琅溫聲道:「舅舅,您何必與一個小丫鬟計較呢?素衣年幼不懂事,侄媳在這兒給您賠禮了。」 琳琅的話雖好聽,卻沒能讓李光耀消氣,他還欲發作,在聞不悔冷漠的眼神下將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巧又注意到琳琅簽在身旁的聞秋,尋到了發作的藉口,嘲笑道:「乖外甥,聞家好歹也是川州首府,來往的都是這點下賤之人,著實降了你的身份。這要是傳了出去,怕是要讓人笑話了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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