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殤 | 上頁 下頁
一三七


  磨破了鞋,一身的風塵僕僕,我進了洛陽城。

  洛陽城內人群熙熙攘攘,如往常般熱鬧。

  我卻有些納罕,曹操不是說董卓為了找我快把洛陽翻過來了嗎?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我以為至少,我會看到城門上貼著我的畫像。

  一旁有一個長相極其猥瑣的中年男人走過,回頭看了我一眼,隨即竟是帶著十二萬分的嫌惡快步離去。

  我挑了挑眉,看幾個路邊的婦人三五成群地對我指指點點。

  低了低頭,我苦笑,那一身褪了顏色,年代久遠的大紅色嫁衣已經很是奇怪,偏偏又趕了一夜的路,如今當真是狼狽不堪。

  肚子不失時機地叫了起來,我抬手按住腹部,餓了。

  抬頭四下打量了一下,適時地看到了一間客棧。

  「這裡不施捨叫花子,去去去。」還沒進門呢,便被一個夥計給推了出來。

  我不怒反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叫花子了?」聲音破鑼一般難聽。

  那夥計一下子皺眉捂住了耳朵,「去去去,有錢也不招呼你,長成這樣出來也不怕嚇到人。」說著,他使勁推搡了一下。

  我後退一步,沒了力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德性,就算是出來討飯,也該長得討喜一點啊……」那夥計嚷嚷著大聲道。

  人群一下子圍了上來,擋住了冬日本來就不夠溫暖的陽光。

  指指點點,笑駡不斷,仿佛我竟真成了一隻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還是見不得光的那種。

  突然間覺得自己有些悲慘。

  我坐在地上,看著頭頂上一張張扭曲的臉,這便叫落井下石吧,即使根本是陌生人,見到落水狗,通常也是要過來踩兩腳的。

  撐著地,我自己緩緩起身,低頭拍了拍衣角的灰塵。

  抬手取下右耳的耳環,我輕輕晃了晃,那玉制的耳環在陽光下通體晶瑩,一看便知絕非凡品。

  那是王允給我的陪葬,一隻留在呂家付了買馬的錢,這一隻,剛好派上用場。

  「你們誰幫我狠狠湊他一頓,我滿意了,這個就歸誰。」眯著眼,我笑得有些森然。

  貪婪的眼光一下子都聚到了我的手心。

  我相信有人會願意做這趟交易,人窮瘋了,什麼都做得出來。

  「姑娘說的,可當真?」有一個矮壯的漢子走了出來。

  「當然。」我點頭。

  然後,我便看到了那夥計恐懼的眼神。

  拳打腳踢聲不絕於耳,那夥計的呼救慘叫聲也不絕於耳。

  客棧外,圍觀的人還在圍觀,只不過圍觀的對象變了,現在的落水狗不是我。

  客棧裡,在飲酒的還在飲酒,在聊天的還在聊天,沒有一人上前幫忙勸說。

  看,這就是亂世的好處,只要有錢,你隨時可以修理你想修理的人。畢竟,所謂見義勇為的英雄,真的不多。更何況,那夥計也不是個美人,就算是英雄救美,也沒有他的份。

  「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啊……」那夥計大叫起來,「小人家中尚有妻兒啊……」

  我沒有應聲。

  「姑娘可滿意?」那矮壯的漢子回頭看我,「再打可就廢了。」

  我抬手,將那作為陪葬品的耳環丟入他手中,他抬手接住便轉身走了。

  人群漸漸散開,仍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

  我看著那夥計痛苦地地上掙扎,緩緩蹲下身,我欣賞他扭曲的神情,心裡有某一處陰暗的角落得到了慰藉。

  「抱歉,我剛剛心情很糟。」抬手扶他,見那夥計後怕地瑟縮了一下,我笑著站起身,轉身進了客棧。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條毒蛇,幸福可以讓那條毒蛇不見天日,可以當一個人不幸的時候,這毒蛇便會開始滋生。

  「姑娘請,」得了消息的客棧老闆匆匆趕來。

  我從懷裡取了些碎銀扔給他一旁的小夥計,「簡單上些飯菜。」

  那小夥計看了一眼仍趴在地上的同行,匆匆地去了。

  我沒有看那老闆驚懼的神情,在一旁坐下。

  此時的我,如此樣貌,如此聲音,十足十一個母夜叉。

  不多久,飯菜便上齊了,都極其的簡單,雖然從曹操處搜刮的銀兩不少,但目前我有了儲錢的觀念,也許是之前某個嗜錢如命的商人給了我啟發……

  雖然飯菜並不美味,但對於此刻饑腸漉漉的我而言,用饑不擇食來形容,絕對貼切。

  正咀嚼著口中的食物,忽然見到一個有些落魄的醉漢倒在了客棧門口,大概是因為有了我這強悍的前車之鑒,一時竟是無人敢上前驅逐。

  我笑了起來,隨即微微一愣,那背影怎麼那麼熟悉?

  正在我看著他的當口,那醉漢已搖搖晃晃地起了身,手裡撐著一根極其顯眼的長槍。

  那是逆鱗!

  「酒,給我酒!」那醉漢嚷嚷著將逆鱗橫放在櫃檯上,「這個付酒錢!」

  抬頭間,我看清了那醉漢的容貌,滿面胡渣,憔悴不堪。

  掌櫃的一臉不知所措,「客官,我這裡是小本經營……」

  「給我一壺酒。」我上前付了酒錢,拿了一壺酒,隨即轉身看向那醉漢,「要喝酒跟我來。」

  那醉漢跟著我到桌邊坐下,連他的逆鱗也不要了。

  看著他一襲金線白衣早已折騰得辨不出原貌,我倒了一杯酒在他面前放下,酒杯還未沾著桌子,便已被他奪在手中,一飲而盡,隨即竟是搶了我手裡的酒壺,一陣猛灌。

  微微怔了一下,我便看著他將整壺酒都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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