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殤 | 上頁 下頁 |
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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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出了寢宮的門,一股熱浪便迎面而來。剛抬頭,便見一人自我面前走過,行色匆匆的模樣。 我細細一看,此人竟是張讓。那與我有過兩面之緣,十常侍之一的張讓。此時的他面帶焦急,腳步虛浮,不見一絲的扯高氣揚了,也沒有注意到我。 回到自己的房間,我坐在銅鏡前,看著銅鏡裡那個女子的容顏,她左頰醜若無鹽,但嘴角卻是噙著一抹笑。 終於,可以出宮了。 張讓慌張的神態並未在我腦海中留下太多鮮明的印象,畢竟,一旦出了這皇宮,那麼這裡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我是一個演員,用古時候的專用術語來講,就是戲子。都說戲子無情,但倘若無情,又豈能傷痕累累? 可是此時的我,卻已然成了驚弓之鳥,不敢與任何人有太多的交集,因為,在他們的舞臺上,我只能做一個無力的觀眾。 看著他們或悲哀,或死亡。 老天爺真的同我開了一個殘忍的玩笑。 劉協,劉辯,還有婉公主,他們都距離我太遙遠,他們註定演出一場悲哀的默劇。 既然我無力改變,那麼,我可不可以選擇不當觀眾? 所以,出宮吧,眼不見為淨。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我正趴在銅鏡前,嘴角噙著一抹笑意。 做夢了麼?不記得夢到了什麼,但應該是幸福的事呢。 婉公主的貼身侍婢來傳話,要我換上衣服去昭德宮門口等候。 匆匆換了侍婢的衣服,我低頭出了房門。一路走過長廓,耳邊忽然聽得一陣「叮噹」作響。 心下猛地一頓,我想起了記憶裡某個總是一臉溫和的白衣男子。 抑制住心底的緊迫感,我下意識地撫了撫頸上的項墜,那是一根細細的紅繩,繩上墜著一顆小小的,白色的飾物。 細細看時,才發現那是一顆牙,森森的白,白得令人膽寒。 那是一顆毒牙,在某一個清晨,那個笑得一臉溫和的白衣男子,他對我說,笑笑,隨我回洛陽吧。 而我,心裡長了一顆毒牙。那條名叫白眉腹的蛇,它已死的屍身或許已經腐壞,但它的毒牙卻嵌在了我的心上。 那一回,我是真的動了殺意。生平第一次,想殺了一個人。 他叫,王允。 可是當真好笑,當我失去一切的時候,卻唯獨沒有失去這枚毒牙,或許是心血來潮,我竟然用一根紅繩穿了它戴在了頸上。 那枚毒牙在六月如火的日光下反射出森森的青白。 偶爾吹來一絲風,也是熱的,然後耳邊便又傳來「叮噹」的聲響。 我抬頭,隨即微微揚唇,當真是杯弓蛇影,那不過是屋簷的風鈴被風掠過的聲音呢。 「安若姑娘麼?」一個尖尖細細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一愣,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你是?」我仔細打量那人,十足的太監模樣,但那一身鮮豔的錦衣表明他決非一個普通的太監,莫非也是十常侍之一? 「公主不會來了。」他的聲音尖銳得奇怪。 我一臉的深受打擊,隨即又鍥而不捨地繼續追問,「為何?」 「太皇太后遇害了。」他的表情帶了一絲悲憤。 我一下子愣住了,是董太后?那個我入宮第一眼所見到的那個不怒而威的老夫人?死了? 「何進殺了太皇太后!」那太監咬牙怒斥。 我忽然想起了一段劇本:何進暗使人鴆殺董太后于河間驛庭,舉柩回京,葬于文陵;張讓等流言於外,言公鴆殺董後,欲謀大事…… 汗……這情景,怎生得如此熟悉…… 董太后之死,於我,之前早在劇本裡便看過,現在也是從這太監口中所知,所以並沒有多大的感觸。 但是,隨之而來的那一場葬禮,便讓我不得不體會到了生與死的界限。 董太后果然是葬在文陵,我站在婉公主身後,目睹了整個葬禮。 在那個動亂的年代,在那個途中隨處可見餓殍的年代,這個葬禮當真奢華。 我看到了一身帝王袍的劉辯,他腰間系著一根白色的帶子,一雙漂亮的眼睛仍是仿佛蒙著一層霧氣,但那雙眼裡卻隱隱透露著擔憂。 我順著他的眼神,看到了那個小毒舌,他木然站在靈柩之前,一身白衣,一臉蒼白。 據三國演義所載:「中平六年夏四月,靈帝病篤,召大將軍何進入宮,商議後事。何進起身屠家,因妹入宮為貴人,生皇子辯,遂立為皇后,進由是得權重任。帝又寵倖王美人,生皇子協。何後嫉妒,鴆殺王美人。皇子協養于董太后宮中。」 寥寥幾句,聽來只是一段敘述,但是那個小毒舌,劉協,他該是度過怎樣一段童年?只是無論如何,那個曾一手想將他扶上皇位的董太后,于他,畢竟有著養育之恩。若沒有董太后的庇護,在這個吃人的皇宮裡,小毒舌想必早已屍骨無存了吧。 雖然不知道他的童年是如何度過的,但我知道他一定不快樂。 董太后死了,難道真如何後所料,這皇宮就是她一手掌控的天下了麼? 可惜不是。 此時,我突然一陣慌亂,因為,我突然想起董卓。 歷史上,這便是動亂的開篇吧。 董卓,也是這個時候被何進召入洛陽的。 端著果盤,我低頭走過冗長安靜的走廊,走廊簷上的風鈴不時被風掠起,發出「叮噹」的聲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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