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殤 | 上頁 下頁
三五


  鈴兒冷冷一眼瞥去,厲聲道:「是我瘋,還是你們瘋,我才是大小姐,你們這群無膽鼠輩卻由著他們殺我爹,奪其位,非但不為其報仇,還留在這裡伺候那殺人兇手,由著他鳩占鵲巢!」

  隨後趕來的老管家聞言微微一愣,提起燈籠細細看了一陣,「大小姐?」

  鈴兒揮劍指向眾人,冷笑,「終於認得了?」

  「管家,你莫不是老糊塗了?這不是小姐的丫頭鈴兒麼?」一個年輕的家丁道。

  「當年太守大人被殺,大小姐和小小姐又都沒了蹤影,老奴當真不知兩位小姐還在人世啊!」老管家一下子跪倒在地,涕淚縱橫,泣道。

  「純兒不在了,只有我還活著,活著回來取你們的狗命祭奠我爹和妹妹!」鈴兒冷冷開口。

  「大小姐饒命!大小姐饒命啊!」不知是誰先開了口,隨即地上竟是趴了一片。

  一時之間,府門之前,竟是一片求饒之聲。

  「奴才們都唯大小姐之命是從,求大小姐饒了奴才們的賤命啊……」

  我微微怔在原地,看鈴兒滿臉譏誚的神情。

  從一開始,她便知道府中的僕役們會如此吧,亂世之中,為求苟全性命,他們又有什麼是不能做的呢?當年董卓殺了那肥太守之時,他們不也一聲未吭,便乖乖歸順了麼?如今,只不過是重複當年做過的事情而已。

  如今十幾年過去,除了那老管家之外,府中又有幾人真的能認出鈴兒來?只是為了保全性命,認誰做大小姐對他們而言,也是一樣的。

  「真是賤命呢。」冷笑,鈴兒看向我,「殺了她吧,替我殺了她,替我爹和妹妹報了仇,你們就可以繼續保留你們的賤命了。」

  語畢,眾僕役竟是齊齊看向我,眼裡滿是殘忍瘋狂。

  我後退幾步,看著眼前這些平日裡對我皆是恭恭敬敬,連喘口氣都不敢大聲的僕役們漸漸向我逼近,一陣從未有過的恐懼爬上心頭,真是可笑,自認被磨成人精的我如今怎麼連最基本的人心都忘了,果然是被保護過度了麼?

  果真是到了孤立無援的境地了麼?

  正在此時,空氣中忽然傳來一陣極清脆細微的響動,那叮噹作響的聲音一如那天界的梵唱一般。

  「董大人的死還是未知之數,你們便敢如此明目張膽傷了他的寶貝,就不怕他日,你們的死狀比今日恐怖百倍麼?」溫和的聲音,如冬日溫煦的陽光一般緩緩傳來。

  眾僕役聞得此言卻皆是心中一寒,抬頭看向聲音的來處,府門外,正有一個白衣男子緩緩走來,柔和的眉,柔和的眼,整個人如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明明白衣勝雪,卻偏偏和暖如風,行走之處,不沾一絲纖塵,一路走來,左腳腳踝上系著的銀鏈叮噹作響,那如梵唱般的聲音便由此處傳出。

  第十五章 古今救美英雄事 笑面閻君鋒芒顯

  絕纖塵?

  「望月樓的廚子來我太守府有何貴幹?」見眾僕役皆面有懼色,鈴兒出言譏諷。

  我轉身,微微揚眉,見纖塵踏著月色而來,仿若在自家後院閒庭信步一般,那樣的氣度,又豈是一個廚子所能擁有的?

  自三年前認識他開始,他便是一臉的溫和,從未見他臉上缺了微笑過,那一張笑臉,仿佛與生俱來,又仿佛一張已經長在臉上的面具,偏偏那一份微笑卻是那樣的溫暖而深得人心,令人忍不住貪戀那份溫暖。

  「笑笑,我做了千層糕,可想嘗嘗?」渾不將鈴兒的譏諷放在耳中,他緩緩走來,在我面前站定,伸手輕柔地將我略顯狼狽而淩亂的髮絲勾到耳後,微笑道。

  抬頭看他一眼,我揚了揚唇,「想必和桂花釀一樣美味呢。」

  若不是那杯桂花釀,我豈能只一口便不省人事,渾渾噩噩直到天黑,錯過留下董卓的最佳時機!導致如今這局面!

  絕纖塵,他究竟是誰?

  鈴兒潛伏在我身邊五年,只為復仇。

  而他,絕纖塵,開了這望月樓,卻又是為何?我一向疲于揣度人心,只是如今,若無防人之心,便是被吃幹抹淨,連骨頭都不剩一根,也只能是自討苦吃,怨不得天。

  眸中的神色微微黯然,纖塵面上溫和不變,「不要任性,你是想隨我回望月樓吃千層糕呢?還是留在這太守府被撕成碎片?」

  仰頭望著纖塵雷打不動的溫和表情,那一刻,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此時真的留在這太守府被撕成碎片,那麼便萬事皆休了,歷史的興衰成敗也再與我無關……

  這樣,是不是比較好?

  可是我沒有。

  「纖塵做的,一定好吃。」仰頭,微笑,我終是緩緩開口。

  我想再看一眼董卓,再看一眼那個歷史上臭名昭著,卻偏偏待我極好的人,那個我第一個想嫁的人。

  還有呂布,那個總是口口聲聲喚我媳婦的少年,若他此回拼了性命帶回董卓,卻見不到我……會不會失望?

  贊許地替我撣去衣裙上的灰塵,纖塵眼中是滿得快溢出來的溫柔,「聽話的好姑娘。」

  「還等什麼?殺了她!」鈴兒見纖塵旁若無人的模樣,不由得氣急大叫。

  眾人略略遲疑了一下,終是提起刀劍圍上前來,欲置我於死地。

  「唉,上天有好生之德,殺人終非好事。」纖塵輕輕一聲嘆息,不沾半點塵埃,滿目悲天憫人的溫和神情,恍惚間令人以為天神臨世一般。

  許是急於在新主子鈴兒面前表現,許是求生的信念作祟,惡從膽邊生,一個年輕的家丁握緊了手中的匕首便直直地向我刺來。

  我立於纖塵身畔,並未閃躲,直直地看著那匕首閃著寒光向我刺來。

  唇邊仍是溫和,纖塵面色未變,輕輕抬手,我看不清他是怎麼出手的,但只是一個瞬間,那家丁便已躺倒在地,雙手捂著臉慘叫起來,緊捂著臉的十指之間竟是有血水緩緩滲出……

  淒厲的慘叫聲在這暗夜的太守府愈發地令人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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