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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你既然已知自己不過是他們逃跑的棋子,還堅持什麼?」王子情冷冷地說,「難道你還相信欺騙過你的人?」

  「他們欺騙我,難道哥不曾嗎?」秦月影突然笑了起來,望著王子情身邊被繩索桎梏的帝林,輕聲說,「帝大哥的安排,你以為秦旭飛真的不知道嗎?他只是想趁機給帝大哥安一個罪名,帝大哥的功績已經讓他如鯁在喉,他何嘗不是將這場局利用到極致?」

  帝林將視線挪開,對這句話不置可否。

  而那些燕國的內政,王子情並不在乎。

  他只要把秦月影帶回去。

  「這個世界本就這樣,我告訴過你。」王子情淡淡地說,「我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卻不想還是那麼傻。」

  秦月影咬了咬下唇,淚珠在眼眶裡打著轉,卻吃吃不肯落下。

  「想好了嗎?」

  「我回去,放他們走。」秦月影頓了頓,走到王子情的馬前,靜靜地說。

  「好。」王子情慨然而允,他本來就不準備為難風隨溪他們。

  他們的目的本是一樣,只是走了不同的道路而已。

  秦月影提出來,反而讓他輕鬆了不少。

  秦月影回頭看了李錚一眼,轉身向燕軍走去。

  跟在王子情身後負責監督的副將卻暗打了一個手勢。

  王子情會放走逃犯,秦旭飛早有預料,所以在他的身後,他還佈置了一步棋。

  秦旭飛從來是個謹慎的人。

  在秦月影抬步的時候,空氣裡傳來呼嘯的聲音。

  破空一箭。

  這樣的箭,風隨溪和李錚都能格開,他們都是高手。

  秦月影也知道這傷不了他們。

  可她偏偏笑了,她不會武功,只是從小與帝林一起騎馬狩獵,手腳比別人靈便許多。

  在她笑的時候,帝林便知道她要幹什麼。

  「不,月影!不——月影——」

  帝林翻身落馬,聲嘶力竭,使勁地掙著繩索,粗硬的繩子勒入了他的手腕,嵌入了他的肌膚,他恍若未覺,只是徒勞地向前沖,徒勞地叫著。

  那是一隻困獸,一隻交織了力量與刻骨無能為力的困獸,讓人不忍直視。

  他的面前是一個已定的結局。

  那支本應射向李錚的箭插於她的傷口裡,筆直地射在之前她哥哥加在她身上的傷口上。

  那是自殺。所有人都知道。

  帝林被身後的侍衛押在原地,他的臉色慘白。

  秦月影仍然在笑,乾淨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在笑容裡綻放,純極,美極,「告訴哥,我這次又任性了,他還會像以前那樣……縱容我嗎?」

  胸口的鮮血幻化成最豔麗的花瓣,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伸展。秦月影下意識地朝帝林走了一步,笑容在臉上僵硬、石化,弱柳一般的身姿,在空中劃過一絲曼妙的弧線,然後一點點歸於了土地。

  「是我害死你的。」帝林怔怔地望著那個倒下去的身影,突然放棄了所有的掙扎,喃喃自語道,「是我害死你的,是我害死你的.....」

  如果不是他自以為是,如果不是他既要顧君義又要顧兄弟,她怎麼會攪入到這場陰謀裡來,怎麼會以如花的年齡,莫名其妙地死在這一場欺騙中?

  臨死的時候,她又是何等的絕望,被愛情背叛,被親情所棄,被丟在荒山野嶺自生自滅。

  她不過是個孩子,什麼都還不懂,也不曾傷害過誰!

  這樣也好。

  從此不再被傷害。

  風隨溪微微一歎,別過頭去。李錚按著心口,那裡已被自責與愧疚充斥,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王子情也是一臉黯然,場面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除了帝林獸一般的嗚咽。

  「把公主帶回去。」終於,王子情開口了。

  霍子路本想提醒他捉拿逃犯,可抬眼看到王子情冰寒的表情,將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如果這是月影公主最後一個願望……

  秦月影被王子情抱了起來,很輕柔地放在了自己的馬上。

  大軍回走,在轉身的時候,王子情丟下一句話:「你不用擔心她。」

  這句話,是說給風隨溪聽的。

  這一次,換成他來保護李寫意,即使是雙手染滿了鮮血,即使背負了所有不堪的惡劣的聲名。

  這次,讓他來守護。

  旌旗招展,秋風颯颯,緩緩遠去的大軍,留下灰塵無數,掩蓋了蹄印,終歸無痕。

  風隨溪終於倒地。

  燕宮深處,秦旭飛手中的茶盞突然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配角 番外

  月影第一次見到李錚,是在花園裡的葡萄架下。

  她一直以為世上的男人,論英偉,無人能及帝林,論俊雅,無人能及皇兄。

  可面前的男子,也許不像帝林那麼耀眼,也並無秦旭飛那樣的天生王者之氣。

  卻讓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他無疑是英俊的,只是明亮漆黑的眼睛蒙了一層疏離的淡漠,眉宇間有一絲淡淡的憂鬱。

  他似乎,迷路了。

  葡萄架下藤蔓糾結,他伸手拂開繁茂的樹葉。

  跟在月影身後的宮女向前一步說:「公主,前面有陌生男子,要不要回避一下?」

  秦月影笑著搖搖頭,轉頭道:「你們先回宮。」

  然後她抬步向男子走了過去。

  男子抬起頭,見到她,那雙看不清的眼眸裡閃過欣喜。

  「找不到路了嗎?」秦月影搶先問道,眉眼帶笑。

  李錚愣了愣,隨即笑著點頭,「請問禦書房怎麼走?」

  秦月影並不急著回答,反而饒有興致地望著他,「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你是誰?」

  是新進的才子、剛招的侍衛,還是進宮面聖的官員?

  「我是木言。」猶豫了一下,李錚終於回答,「姑娘是?」

  「秦。」秦月影只說了一個字。

  「琴姑娘。」木言禮貌地行了一禮。

  她沒有點破,反而為他的誤會而竊喜不已。

  帶他去禦書房的時候,秦月影喋喋不休地介紹了許多燕宮的景致,木言卻一直沉默。

  溫和帶笑的容顏,帶著讓人心動的神秘。

  她很快知道了木言的來歷,也知道他就住在燕宮。

  她總是想方設法地出現在他面前,在他一次次找不到方向的時候。

  他總叫她琴姑娘,克制而禮貌,唇角帶笑。

  一起走在路上時,他會下意識地走到靠近草坪的方向。

  露水沾濕了他的衣擺。

  這是一個很細心的男人,月影想。

  她的心思很快便被秦旭飛發現。

  秦旭飛笑道:「木言的身份是一個謎,但如果你有意,朕試一試他。」

  他原想將木言留在燕宮觀察,也為了制約他的活動。

  可現在,他想讓他做駙馬。

  他藉故將李錚遣到了帝林的帳下,名為鍛煉,實則是給他機會。

  這個決定是一個秘密,月影、帝林和秦旭飛三人的秘密。

  自始至終,李錚根本不知曉。

  只是突然發現那個總是很親切的琴姑娘竟是月影公主時,有一點小小的訝異。

  可訝異之後,關於公主為什麼會三番兩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根本不去多想。

  有個女孩偷偷地喜歡他,他卻一直一直不知道。

  就這樣在帝林的嚴格要求下度過一年,他一直以為是燕王的考驗,卻不知,所有的行為都另有所圖。

  然後,燕王大婚,帝林回京。

  他得知少莊主要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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