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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怎麼?」王子情還是一臉的笑意,伸出手來,很自然地攬著她,「其實多想無益,先生了再說。」

  李寫意哭笑不得,靠著他的肩膀調侃道:「是了,你以後稱王稱帝,後宮三千,自然是想要多少便有多少的。」

  「你就是後宮三千。」王子情一本正經地說,「天下之大,一人足矣!」

  「……是嗎?」她的神色突然一黯,失去了聊天的興致。

  王子情未發現她的異常,仍然興致勃勃地規劃,「等該做的事情全部做完後,我就將朝中的事情全部丟給子忻。然後我們領著一群兒女天天遊山玩水,不務正業,你教他們騎射,我教他們吟詩作對,讓他們個個文可安邦,武可定國,以後也好博取功名,為國家效力,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四處向鄰居炫耀:看,某某將相是我的兒子,某某誥命夫人是我的女兒……」

  「子情!」李寫意突然覺得冷,往他的懷裡縮了縮。

  王子情頓住聲音,先鬆開她,將自己的外衫褪了下來,裹在她身前,又將她摟入懷裡。

  「是不是累了?」他輕聲問。

  「不累。」她回答。

  「不過你的身體真的大不如以前了,以後要好好養養才行,不然到了以後,我們都老了的時候,還怎麼出去遊山玩水?」王子情憧憬地望著前方,略帶戲謔地說。

  「老了還出去幹嗎?萬一,萬一老死在路上……」李寫意斟酌著詞句,異常小心地說,「子情,萬一我死在前面……」

  「一起死。」王子情打斷她的話,異常嚴肅地說道,「這一次,無論如何要一起死。」

  李寫意軟軟地靠著他,心痛得厲害。聲音也辨不清是哭還是笑,「萬一你先死呢,難道也要我殉情不成?我才不幹呢。」

  王子情不語,放在她腰上的手卻驀然收緊了。

  「別再妄言生死了,寫意,我無法再經歷第二次。」他啞聲說,「再來一次,我真的會生不如死。」

  李寫意頓時失語,怔怔然,說不出話來。

  「好了,我們討論那麼遙遠的話題幹什麼?還是先想想給寶寶取什麼名字吧。」王子情轉顏而笑,將話題岔開。

  李寫意眸靜若水,突然開口,「子情,有一個道士給我算過命,說我可以活到一百零二歲。」

  王子情驚奇地望著她,「是嗎?那我也得活得長長久久的,不然寫意孤單了,沒有人陪。」

  李寫意被他逗得一笑,淚卻在眼底翻來湧去,「所以啊,萬一以後分開了,或者失散了,你也不要著急,因為我能活到一百零二歲,你在我一百零二歲之前找到我,我們就還能在一起。」

  「萬一到了那一天還找不到你呢?」王子情沉聲問。

  「不會,一定會找到的。那道士還說,我是雙星命,不會孤獨終老的。」李寫意盡力笑道。

  王子情沒有再接話,只是靜靜地望著眼前的假山流水,亭台樓榭。

  「為什麼要編這番話出來?」許久許久,他才沉著臉問。

  「不是編……」她底氣不足地反駁。

  王子情不等她說完,突然側過身,伸手托起她的臉,定定地,望進她的眼睛裡去。

  他的臉比以前清瘦了不少,愈顯清逸。然後他俯下身,極輕極柔地舔舐著她冰涼潤澤的唇,沒有遲疑,沒有彷徨,一點一點地侵入她,溫柔地佔有著。

  李寫意呆呆地任他所為,紛繁複雜的前塵往事此刻一起湧上心頭,化成水,燃成灰……她已全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似醉似醒,無人知。

  繾綣了許久,他終於鬆開她,唇又游離在她的耳畔,輕輕地含住她的耳垂,吐氣如絲。

  「我不會再放你離開了,無論如何都不會。」

  李寫意略略動容,然後又沉靜下來,伸手推開王子情,迎著他堅定而輕柔的目光,好半天才說:「我先回去了。」說完,便真的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走開去。

  王子情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覺得不安起來,似乎說中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似乎有什麼,一語成讖!

  他們只在藥穀滯留了一天。王子忻本想一道回京,但一來京城情況不明,王子情不想讓他攪這道渾水,二來風隨溪臨行前有交代,讓他在穀中多住一段日子調養,說了半天,方說服了王子忻留下,又細細地交代了一番小魚。

  出谷的時候,辛清淨竟也一言不發地跟了出來。衛津那日追上素素後,也不知道哄了什麼話,素素的臉色明顯比前幾日好些了,只是有點蒼白。

  「嫂嫂想好了,決定回京完婚嗎?」王子情自從與李寫意消除隔閡後,心境大好,也有了與辛清淨嬉笑的情緒。

  「嗯。」辛清淨點點頭,從齒縫裡擠出兩個字,「嫁人!」

  那樣咬牙切齒的態度,分明像與什麼人賭氣一般。

  王子情對她前後態度有如此大的變化有點不解,探尋地望向李寫意。李寫意卻回過頭去,凝視著身後漸漸消失在蒼茫之中的藥穀。

  隨溪,你在後面看吧?

  打算一直這樣,老死不相見麼?

  李寫意苦笑一下,淡淡地回過頭。原來情到深處,是怨尤!

  一行人到了嘉興城,嘉興謝縣早早率眾迎了出來,並捧出聖旨,讓他們即日上京。

  王子情他們來不及休整,只得重新踏上回京的路途。

  辛清淨因為身份特殊,所以並未對人說明,素素堅持騎馬與衛津同行,辛清淨則不宜在進京城時太張揚,只與李寫意一同在馬車裡。

  越往東行,越是秋濃,王子情隔三差五地過來噓寒問暖,唯恐她熱了,涼了,悶了。

  辛清淨微微一笑,語帶羡慕地說:「他們對你倒都是真心的。」

  「他們?」李寫意一愣。

  「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指的是誰。」辛清淨澀澀一笑,「其實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我與風隨溪認識了十幾年,真正相處的日子不過幾月,你雖與他認識不過八年,卻被他時時刻刻捧著哄著,高低親疏,早已分明。」

  李寫意見她提起風隨溪,心中微黯,默然不語。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怎麼認識風隨溪的嗎?」辛清淨笑著問。

  「你會告訴我嗎?」李寫意並沒有表現得多麼好奇,只是淡淡反問。

  「……不會。」辛清淨笑嘻嘻答道,「但是我能告訴你,他是一個相當自負又驕傲的人,財富權勢,疆土世人,都被他踩到腳底。愛上他的人,無論表現得多麼卑微,都得不到他的一瞥,被他愛上的人,無論多麼高不可攀,他也不會放棄!」

  李寫意只能默聲聽著,其實隨溪的性情,她又焉能不知?

  「我初識他的時候,他還不過是個少年。我那時很美,也很聰明,所有人都捧著我,誇讚我,只有他正眼都不瞧我,只是一個人靜靜站在一側,好像與這個世界隔開一樣,別人怎麼表演,都不過是他眼中的一台戲。他自成一個世界,遺世獨立。」

  「我當時便想,這人怎麼那麼自以為是,討厭得很。我討厭了他很久,後來他回到藥穀,又傳出話說再也不理俗塵之事,半年之後,我才知道自己原來不是討厭他,而是討厭他不喜歡我,我原是喜歡他的。」

  「發現這個真相後,我便主動去尋他。他是一個自負的人,我同樣有我的資本,這些年以來,雖然他一直對我避而不見,我仍然相信自己是最合適他的人……無論容貌、家世、武功、品性,我都自認不差。」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灼灼地望著李寫意,「寫意,這樣輸給你,我本不甘心,你樣樣及不上我,你一無所有,我一有盡有……直到那天,我才輸得心服口服,輸得我再也不敢心存奢想。」

  說到這裡,辛清淨美麗的眼裡突然蒙上了一層霧一般的水汽,表情略帶憂傷,「從來不知道,他也會這樣喜歡一個人,如此卑微地喜歡一個人,我第一次看見他懷疑自己。被他拒絕了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我未曾傷心氣餒過,可是看見那樣的他,我傷心了,死心了!」

  李寫意的唇囁嚅了一下,仍然不知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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