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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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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情怔了怔,俊秀的臉時青時白,分外難堪,又這般針鋒相對地對視了一會,他終於憤憤地轉身,掀簾而去。 直到他的身形再也不見,李寫意終於捂住胸口,難過地彎下腰,心口的刺痛,一陣一陣席捲而來。 「藥……」她艱難地對沖進門來的小梅說,「那瓶藥。」 小梅手忙腳亂地從她懷中掏出一個碧綠的瓶子,解開蓋子,抖了抖,三粒朱紅色、散著異香的藥丸跌進了她的掌心。 李寫意取了一粒服下,又靠著小梅休息了許久,金紙般的臉色終於恢復了紅潤。 「少莊主……」小梅心疼地喚了一聲,握緊李寫意冰冷的沒有一絲人氣的手,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寫意虛弱地笑笑,突然感歎道:「幸虧隨溪不在。」 不然,免不了又要受一番責備,那人生氣起來,也可怕得很。 小梅卻發了另一番感歎,「怎麼風穀主還沒來?」 煙霧浩渺的藥穀,走在路上的風隨溪莫名地打了個噴嚏。 從嘉興城裡出來後,王子情原本對李寫意彆彆扭扭的關心,此時更加蕩然無存。 連著三天,他們沒有再說一句話。 李寫意不為所動,只是偶爾挑起簾子,望向馬上那個一臉冰寒的人,默然注視良久。 進了江北境界,旱災的肆虐開始顯山露水,本該豐收的田野,一大片一大片敗草荒蕪。極目望去,明明是中午時分,村莊卻沒有常見的炊煙,偶爾在路上遇到幾個行人,也是雙目渾濁,一臉菜色。 王子情放慢速度,臉色越來越沉,想到這些災情或多或少是因為朝廷黨爭的傾軋造成的,心中愈加沉重。 因為他,也將成為黨爭的一員。 「你們留在這裡,我去前面看看。」望見遠遠的一行車隊,王子情神色一震,草草地吩咐了一句,然後縱馬而去。 李寫意也斂眸望了過去,突然暗驚一聲,掀開簾子搶了出來。 「都留在原地!」根本來不及解釋,李寫意搶過一匹空馬,翻身而上。 平日裡那麼柔弱纖細的人,上馬的動作卻說不出的瀟灑好看,挺直的腰身,利索的動作,無不說明她極其精湛的騎術。 不僅眾人呆了呆,連跟在李寫意身後的小梅她們也是一陣呆愣。 從來不知,少莊主也有如此英氣的一面。 等他們回神時,前面的人影已經竄到老遠,駿馬疾馳,吹起她鬆散的髮絲,襟袖飛揚,恍惚的一瞬裡,似乎看到了另一個靈魂,從那個拍馬而出的身影躍出,耀眼奪目。 她已經被禁止騎馬很久了,可是再次跨上馬背,依然不覺得陌生。 風馳電掣中,李寫意抬頭望去,王子情早已勒住了韁繩,站在了車隊旁邊,神色呆滯。 「殿下。」她終於趕到了他的旁邊,低聲喚道,「不要隔得太近。」 王子情轉過頭望瞭望她,眸底的沉痛一覽無遺,「是瘟疫?」 李寫意遲疑地點了點頭,輕聲說:「朝廷的奏報不實,其實江北,早已不僅僅是旱災了。」 王子情又將視線轉到了車隊上,拖板上擺著一溜兒直挺挺的屍體,幾床破破爛爛的草席蓋住他們發青的臉,五個蒙著汗巾的大漢在吃力地拖拉著。 王子情翻身下馬,站在一旁,靜靜地望著他們,面色陰沉。 「這位貴人,這是會傳染的,你們別顧著看熱鬧。」前面拖車的大漢回頭招呼道。 「你們不怕傳染嗎?」王子情問。 「搬它還能賺口飯吃,不搬,遲早會餓死,傳不傳染有什麼區別。」那大漢笑道。 王子情默然以對,如釘子一般聳立在原處,身體繃緊。 突然,車板的「死人」中傳來了一聲呻吟,王子情一震,正待上前察看,袖口卻被李寫意死死拽住。他不能強力推開她,只得驚訝地說:「還有人活著!」 「活著也和死了差不多,一旦傳染上,根本無藥可治。」李寫意還是緊緊地抓住他,唯恐自己一不留意,他就會沖到「死人堆」前。 「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是活人,難道要把活人拿去焚燒嗎?」王子情的眼圈都紅了,他一向養尊處優,即使在邊疆軍營裡的幾年,也因為身份特殊,鮮少上前線,突然看著那麼多活生生的生命消逝,極為震驚。 「與其被疾病折磨而死,不如在大火中終結。」李寫意靜靜地說。 「你……簡直冷血!」王子情憤憤地甩開她的手,卻也不再莽撞。 車隊漸遠,大道上,徒留下兩條長長的溝壑。 「殿下。」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李寫意歎息著喊道。 王子情扭開臉,不看她,也不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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