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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蕭淑合家遭劫,寫意在街上遇見她,便將她帶入府中了,因想著她在京中無依無靠,讓她做寫意的奴婢又未免委屈……聽說秦王掌管禮部,負責宮女採辦事宜,寫意以為,不如讓她入宮做個宮女吧,也是一個不錯的去處。」

  王子道狐疑地望著李寫意,斟酌著問:「李姑娘可是想在宮裡安插……」

  「宮裡有幾個人,總是好的,也許有天就用上了,你說是嗎,秦王殿下?」李寫意笑吟吟地回望著他,「辰妃娘娘固然聖眷正濃,可是畢竟沒有什麼貼心的人,蕭淑的身世寫意已經查探過了,也算正派,而且,人亦機靈聽話,若能進宮幫上娘娘,也算是寫意的一份心意。」

  「她的眼睛……」王子道若有所思地加了一句,「與母妃極像。」

  李寫意不答,只是在心中暗自嗟歎:並不是她像辰妃,而是因為辰妃與她,都像另一個人而已。

  一個楚王心中,無法磨滅的女子。

  當初在街上偶遇蕭淑的時候,李寫意就驚歎於兩者之間的相似,也因此,才會停下馬車,將落魄街頭的她請入車裡詳談。

  知道她的冤屈,李寫意竟是慶倖的,慶倖自己有機會收買這個少女的心。

  滅蒼翠門,是一舉三得的事情,為蕭淑報仇,剪除秦王的羽翼,順便送秦王一個人情。

  即使,那三百多人的慘呼聲仍然會響在耳側。

  將蒼翠門掌門的首級放到蕭淑的面前時,她只說了一句話,「現在,輪到你回報我了。」

  冰冷的交易。

  蕭淑是一個乖巧的人,在他們談話時,一直垂首立於一邊,並不插話。

  王子道稍稍猶豫了一番,也就應允了,還想說什麼,看了看蕭淑,又猶疑了。

  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李寫意回頭示意蕭淑退下。

  待蕭淑走遠,王子道的面色微沉,低聲說:「我已經查明了,太子果然在調查蒼翠門的事情,這次多謝李姑娘為本王掩飾了,一夜滅門這樣的手筆,確實只有鳳翔莊方能做到。」

  「為秦王殿下分憂,本是寫意應該做的事,只是,有點可惜……」李寫意滿臉惋惜。

  「失一蒼翠門,得一鳳翔莊,本王不覺得可惜。」王子道笑著接過話,其實蒼翠門被滅,他也是肉痛的,畢竟當初招攬時也廢了不少心血,可是它畢竟已經被滅了,一個已沒有任何價值的蒼翠門和一個正如日中天的鳳翔莊,王子道自然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李寫意歉意地笑笑,「寫意做事,果然魯莽了點。」

  「不,本王恰恰最欣賞李姑娘的果決,那件事若是讓太子的人得知了,事情便非同小可了。」王子道沉吟。

  「是啊,更何況,現在不僅僅是太子,齊王也同樣不可忽視,強敵林立,寧可錯殺一百,不可行差踏錯一步。」李寫意隨口說道。

  王子道的面色愈沉,喃喃自語道:「四弟……」

  「秦王殿下何不借太子之手,拉攏齊王呢?」李寫意突然淡淡地提醒道。

  「哦?怎麼做?」

  「若太子有意害齊王,而秦王殿下出手相助……」李寫意轉眸,語意含笑,「譬如,後天太子府有場家宴,若秦王派人透風過去,說齊王已與殿下結為同盟,太子那邊一定會有所舉動,秦王殿下再暗波助瀾一番,造成太子對齊王下殺手的假像,在齊王最落魄之時,再由寫意出面相救,曉之以情,動之以禮,何愁他不與殿下同仇敵愾,共同對付太子?」

  秦王神色微動,隨即一臉複雜地望著李寫意。

  李寫意還是清淡處之,唇角的笑意,依然純潔至極。

  一場籌謀,一場家宴。

  夏夜驟雨,待雨歇,雨意仍絲絲綿綿,銀絲不斷。

  王子情踉蹌著行在太子府外的青石路上,雨後的小路青幽幽的,平整整的,雨絲濺上去,也會不小心滑一跤,碎成千片萬點。

  王子情低頭,那光鑒照人的石磚上,映著一張異常慘白的臉。

  他的臉。

  血絲從唇角溢出,襯著他的苦笑,在雨夜裡,顯得異常詭異。

  他果然,太幼稚!

  一杯鴆毒,兩個兄長相繼勸酒,即使明知酒內有問題,他還是含著笑,將它飲盡。

  他沒想過去爭什麼,別人,卻依然不肯放過他。

  命喪於此,也是他活該,怨不得人。

  王子情笑,淺笑,大笑。

  腹中的劇痛陣陣傳來,王子情終於摔倒,髮絲早已濡濕,留了幾縷貼在蒼白的臉頰上,衣服浸在路邊的水窪裡,狼狽至極。

  前面傳來腳步聲,王子情勉力抬頭,一個朦朧的影子從雨幕裡緩緩走來,撐著一把天青色的油紙傘。

  雨絲飛舞,看不清她的面容,周圍霧濛濛的,恍若夢中。

  人,越走越近。

  踩著青石板,撐著油紙傘,人亦如煙雨,是江南夢回時最美的畫卷。

  她終於停了下來,停在他的面前,俯視著他。

  王子情很想笑,唇角抽搐了一下,卻被更大的疼痛阻止了。

  「殿下,還記得我們的賭約嗎?」頭頂,一個不含任何情緒的聲音問他。

  王子情閉目,滿臉自嘲。

  「殿下,我們打個賭吧,如果有一天,你的兄長要將你置於死地,你就絕了這些兄友弟恭的幻想,怎麼樣?」當日,她這樣說。

  現在,他輸了。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沮喪,激憤,絕望,伴隨著又一輪劇痛,將他徹底擊倒。

  「對不起,我別無他法。」暈倒之前,他似乎聽到了她的話。

  傘被風吹向一旁,她的身形壓了下來。

  可是,你為什麼要道歉,李寫意?

  王子情醒來的時候,金蟾爐裡正吐著煙雲,屋舍氤氳,有股蘭花的香味。

  佳人旁坐,關切憂傷的眼神,在他醒來的一瞬,重新變得冷漠。

  王子情伸手附在自己的額上,四肢仍然沒有什麼氣力,但是……活著。

  真真切切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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