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謀 | 上頁 下頁
一四


  李寫意沒有答話,只是安靜地走在前面。她走得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極其慎重,或者說……極其艱難。

  李錚心中一凜,箭步向前,側眼看去,李寫意果然臉色蒼白,唇色幾無。

  來不及細想,他端起李寫意的手臂,急切地問道:「怎麼了?」

  「有點痛。」李寫意下意識地扶住他,另一隻手拂向心口。

  李錚慌忙挽過她的腰,也顧不上路人的訝異、小魚的驚問,將她打橫抱起,往侯府跑去。

  小魚愣了愣,隨即緊跟其上。

  侯府的守衛只見自己眼前一花,細一看,卻只見到小魚一人急匆匆地跑了回來,眾人面面相覷,各自聳聳肩。

  後院廂房,李寫意早已昏迷,兀自抓著李錚的手臂,卻也是沒意識的行為。

  「快將風穀主留下的救心丹拿出來!」李錚回頭,急聲吩咐小魚。

  李寫意此時的境況遠比以前的幾次昏厥嚴重幾倍,看得出她在極力忍耐,但是仍然在眉宇間糾結著痛意,可見心口之痛實在超過了她所能承受的範圍。

  小魚初時怔愕,聞言連忙伸手往李寫意的懷中掏去,果然觸到一隻通體晶瑩的玉瓶。她正待倒出一粒,卻被一隻修長的手握住瓶子,止住了動作。

  她不悅地抬起頭看向手的主人,臉上的怒意隨即變成了驚奇與欣喜,「風穀主!」

  「這等藥丸,世上只有三粒,除非連我都無法救治,否則不要隨便浪費。」風隨溪淡淡地解釋完,將玉瓶重新塞回李寫意的懷中。

  「快救救少莊主……」李錚看清楚來人,也不去追究他來去無影,只是急切而期盼地望著風隨溪。

  「我交代過你們,不要讓她勞心。」風隨溪微蹙眉,「她一定做了一個極其傷身的決定,雖勉勵壓制,卻難免傷心,她完全不曾將我的話聽入耳中。」

  「風谷主……」李錚想為李寫意辯解,卻被風隨溪冷冷的一瞥憋了回去。

  「把她交給我,你們先出去吧。」風隨溪似不耐煩地從李錚的懷中接過李寫意,又用一個不容廢話的眼神命他們離開。

  李錚與小魚雖不願,無奈醫者最大,只能一步三回頭地退出了房外。

  房中只剩下他們兩人了。風隨溪歎了一口氣,移步將李寫意輕輕地放在床榻上,一隻手探向她的脈息,另一隻手覆在她的額頭上。

  「果然發燒了。」他歎息一聲,「怎麼會有你這種與自己過不去的人,對自己,竟也會那麼殘忍。」

  李寫意對自己的殘忍程度,他不是第一次見。當初李錚將她送到藥谷時,奄奄一息的她,便是用最殘忍的方式,保持著自己的清明。

  那時,因為傷重,她知道自己將一睡不復醒,所以她咬著自己的下唇,用痛覺來刺激自己麻木的神經,在他見到她的時候,她已將唇瓣咬得血肉模糊。

  也許,當初決定救她,並不是因為李錚的執著,而是因為……他想看看,這樣一個女子,到底能倔強到什麼田地。

  治療,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她身上,全是被淩辱的痕跡,全是被火灼的疤痕,那時候的她,從裡到外,從身到心,竟沒一處是完整的。

  他敲碎了她的骨頭,用草藥褪掉了已經焦爛的皮膚,這樣的疼痛,即使是壯漢,也難免會痛得生不如死,可是這樣一個嬌弱的女子,雖然也會呻吟,雖然也曾痛極而泣,卻不曾阻攔他的動作。即使被他這樣毫不憐惜地翻來覆去,換藥包紮,她仍然只是默默地承受而已。

  「那樣的痛,你都能忍受,還有什麼痛,能傷你如此?」風隨溪施完針灸,倚靠在李寫意的身邊,好奇地問。

  他自然知道李寫意不能回答,她此時早已高燒昏迷。

  奇怪的是,李寫意回答了,或者說,剛好在這時候呻吟了一句。

  她的聲音極低,可是風隨溪卻清清楚楚地聽見她喚著「子情」兩個字。

  「原來是因為老情人……」風隨溪嗤笑一聲,正待起身,卻不防李寫意轉過身,手突然環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入他的胸口,輕聲哭了起來。

  風隨溪動作一僵,心中的嘲弄突然變成一種陌生的柔情,保持著原狀,屏息收聲,仿佛連呼吸,都能驚擾到她。

  「子情……」懷中的人還在模糊地叫,模糊地哭,「我很痛……我真的很痛……」

  風隨溪僵硬了許久,等哭聲漸息,方才深吸一口氣,扶著她的肩膀將她扳了過去,惱怒地說:「我不是王子情,麻煩你認清楚!」

  李寫意也不掙扎,順著他的動作轉過身,將臉埋進鬆軟的被子裡,身子也下意識地蜷縮起來,迷茫中,仍然呈現著一副自我保護的姿勢。

  「你是屬蝦的嗎?」見李寫意又是一副拒人千里、閒人莫近的樣子,風隨溪無名火起,本想起身,可撐起手臂後,又忍不住低頭端詳著那張絕對不安穩的睡容,身子頓了頓,隨即長歎一聲,重新躺回原處,將她帶入自己的懷裡。

  「怎麼辦呢?」他目光微閃,斂眸,湊到李寫意的耳後,輕聲說:「我似乎愛上你了。」

  李寫意恍若未聞,在他懷裡不安地挪了挪,又下意識地將自己的身子蜷縮得更緊。

  風隨溪伸出雙臂,將她的身體扳平,手箍住她的臂膀,下頜抵著她的肩膀,讓她動彈不得。

  「真是不好辦,你又不溫柔,脾氣又倔,身體又不好,而且還舊情綿綿。」風隨溪蹙眉,似向她說,又似自言自語,「我簡直能預見自己以後得受多少罪了。」說到這裡,他突然煩悶起來,抬起頭,凝視著懷中既昏迷又不安分的人,惡狠狠地說,「不過你要記住了,被我風隨溪看上的人,天涯海角,生生死死,我都不會放手!」

  說完,像履行某種契約一般,他驀然托住她的脖頸,朝著她蒼白的額頭垂頭吻了下去……直到她的雙唇……初時是溫柔的,細細地舔舐著她乾燥發燙的唇廓,然後不知不覺,她的味道,讓他只能繼續沉淪,深深淺淺,欲罷不能,唇舌翻卷,帶著說不清的憤懣與無奈、迷戀與愛意,施虐著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隨溪突然痛得呼了一聲,然後猛然彈開,伸手拂向自己的唇角,入手竟是一片腥熱的液體。

  「你到底是真暈,還是假暈啊,這樣還會咬人,小野貓!」風隨溪恨恨地抱怨了一句,隨即老實地退到她的身後,手臂環住她的腰,想想不甘心,又蹭了蹭她灑在背後的髮絲,方才安安穩穩地睡去。

  李寫意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色早已微明,她下意識地扶了扶還有點發暈的額頭,抬起手,才發現有人環住她的腰,一股溫熱的呼吸打在她的脖子上,酥酥的,癢癢的,身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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