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遲沐 | 上頁 下頁 |
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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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疼痛折磨 偏殿裡,我見到神色頗為焦急的梁遲萱和恢復為原來模樣的繡言。梁遲萱慌忙拉著我,催促著:「趕緊把衣服換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說著,解開自己的桃紅宮裝,見我沒動,她蹙著眉止了動作,聲音卻仍舊是輕柔的:「小沐兒,你還在猶豫麼?」 我還在猶豫麼?我不知道,我的思緒盡數茫然,眼前晃蕩開蘇芸生愛憐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的情景,手又一次不自覺的握緊,尖利的指甲嵌入掌心,生冷的疼。為了我一直追逐的溫暖,我應該留在宮裡對付這狐狸精,不是的麼? 「他把你推到這場政變的風口浪尖,讓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變成梁家的千古罪人,這樣的他,還值得你猶豫什麼?!」 梁遲萱咄咄逼人的語氣,盯著我的靈動的大眼睛裡閃著清冷寒光,我略微後退一步,梁遲萱卻又上前拉住我的胳膊:「小沐兒,你忘了你一直渴望的自由麼?你忘了你還欠梅薇一個解釋麼?」 梅薇?我轉過頭,看見已恢復為她本來面貌的梅香,她安靜地看著我,恬靜的臉上湧出淡淡哀傷,梁遲萱又道:「小沐兒,你還欠阿香一個鞠躬。」 阿香這個名字仍是我記憶的魔咒,我的眉目間驟然騰升開一大片陰霾,繡言趕緊跑過來護住我:「娘娘,都過去了。」說著轉眼瞪住梁遲萱,「大小姐,請你莫再提起『她』,娘娘是去是留,她自有主張。」 「你認為你值得為一場虛無的『喜歡』而讓自己在四面紅牆裡漸漸枯萎麼?」梁遲萱咄咄的反問一句,再不多言。偏殿內,一下子沉默起來,金燦的陽光透過窗縫支離破碎的闖進來,點點碎碎的光影讓我無端的想起那一場對上官的喜歡,我以為自己對他是刻骨銘心的愛,卻不想,原來他心裡盛著的人不是我,而洛梓軒,我們的中間也夾雜了那麼多那麼多的,關乎權利,關乎算計,關乎些許溫暖。所以我對你的喜歡也許真是一場『虛無』呢? 「開始吧。」 開了頭,便不能自由選擇結尾。我在外面等著你的回應,如果你對我真的無愛,那麼就讓我在廣闊的藍天下自由的飛翔,再無牽掛。 衣服悉數換好後,梅香忽然扯亂我的髮髻,再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她突然將一顆碧綠藥丸喂入我的口中,下巴一抬,那顆藥丸便一路至喉間滑下去。我大驚,駭然地瞪住梁遲萱,她只微微苦澀地笑:「我也是逼不得已。」 「梁遲萱!」殿外一陣放肆而悲涼的大笑聲淹沒我咬牙切齒的聲音,下一秒,我的肚子驟然一陣慌亂的疼,眼前一陣發黑,一如那次體內優曇蠱發作時撕心裂肺的疼痛。我淒厲的尖叫,那尖厲的聲音帶著痛苦直沖雲霄,身子突然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模糊的視線裡,看見一雙漆黑的眼,他的唇貼緊我的耳,聲音憂傷:「小沐兒,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後來一切發生了什麼,都沒有印象,我一直陷入昏迷,疼痛也因此減少不少。渾渾噩噩間,斷斷續續的夢見許多東西,無一例外,竟然都是關於我和紀梓延的點點滴滴,那些場景我從不曾輕易回憶,沒想到撕開了一小個缺口,那些記憶便翻滾著沖出來。 「你等了那麼多年才開放的優曇繁花,你害怕她早被別人摘走,就狠心下了這等血蠱……」 優曇蠱。優曇蠱。難道這蠱果真是紀梓延為了將我禁錮在他身側?! 夢中駭然一驚,我狂亂地掙扎著從夢魘裡清醒過來,一睜開眼,竟對上紀梓延盈滿璀璨笑意的湛亮眼眸,他的臉離得我那樣近,溫柔得快要滴出水來的聲音:「你醒了?」 我恨恨地瞪他一眼,才發現自己仍舊是被他抱在懷裡,慌忙要趁起身來,卻發覺自己渾身無力,抱著我的胳膊緊了緊,他溫熱的呼吸灼燙我的臉:「你的身子還很虛,想要做什麼告訴我就好。」 「紀梓延!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的怒喝聲一落,一圈一圈厚重的憂傷忽然從他的眉目衍生開來,湛亮的眼眸也在刹那變得夜一樣的濃黑:「小沐兒,你還是要忘記我麼?」 思緒一路滑至那個漆黑的夜,大朵火紅木棉燃燒的郊外,他披一身清淡月光,憂傷滿滿地看著我,他說:「小沐兒,我不甘心被你忘記,所以翻檢出那些你刻意埋葬的記憶。你是我等了十五年的優曇繁花,魔曇門的煉獄裡,我只有想起你清暖如梨花的笑容,想起你一直在等著我,無論怎樣的苦楚,我才能咬牙挺過來,只為能有朝一日見到你。而你,卻已忘記我。忘記那年,拉你的那雙手。」 「那大片雪似的瑩白梨花,是我思念你乾淨而美好的笑容而種,十五年,我等你來見它,有十五年了。」 「小沐兒,我想念你的笑容,梨花似雪的笑容。」 「小沐兒,我一直記著你,你怎麼徹底忘了我?你怎麼可以?」 那些憂傷而滿含深情的聲音忽然攫住我,我突然心軟下來。紀梓延的額頭與我溫柔相抵,「小沐兒,給我一個機會好麼?如果最後,我依然是你遺忘在記憶裡的溫暖,那麼,我放你自由,可好?」 遺忘在我記憶裡的溫暖?那緊緊拉著我的小小雙手,掌心盛滿一個暖陽,濃烈的溫暖讓我忘記害怕,亦是從那時起,我開始貪念掌心的溫暖。 我很輕的點頭,為了凝視著我的憂傷黑眸,為了緊緊摟著我的胳膊,為了耳朵貼緊的胸腔裡,那顆狂亂跳動的心臟,怦,怦,怦,一聲一聲,直達我胸腔最柔軟的位置。 一個輕柔的吻印在我的額角,我看到那雙漆黑的瞳重染光亮,濃密睫羽撲扇,如同穿花蝴蝶翅膀。輕柔晚風送來梨花清香,我微轉頭,看見漫山遍野的青青梨樹,紀梓延在我耳邊輕聲道:「明天,我帶你四處遊玩,好不好?」 紀梓延帶著我一路西行,沿途卻儘量避開城市,只選擇那些清秀的鄉鎮,漫漫古道。一路上,我體內的優曇蠱會偶爾發作,肚痛如絞時,他會喂我一顆入口清涼的藥丸,然而它只能減輕我的痛苦,卻無法斷根,所以一路上我的身子依舊虛弱,走得久了,便會喘上幾分,然後他就攬緊我的腰肢,像極疼愛妻子的好丈夫。 路過青青河畔,清秀山川,穿過陌上楊柳,虔誠的在佛寺上香……無論什麼時候,我都默默不語,紀梓延在我身旁,眉梢眼角掛滿溫柔笑容,在我耳邊輕聲喃語,間或有姑娘們豔羨的目光羞怯的橫流過來,有些大膽的姑娘甚至上前問他:「公子可已成家?」 那時,他會緊緊摟住我,看著她們溫柔如水的笑:「這是我的娘子,至此一生,不離不棄。」 「我不是。」只有這時,我會冷冷地插句話,他也不以為意,拉了我的髮絲,輕輕地念:「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然後我會聽到姑娘們驚歎的聲音,視線轉至我時,便成鄙夷,有些甚至脫口而出低啐一聲「身在福中不知福」,只這簡單一句,卻叫他驀地冷了臉,漆黑雙瞳看過去,那女孩的身子竟微微發顫,下意識地倒退幾步。 漆黑的夜裡,他習慣摟緊我,俊秀的臉埋在我漆黑的發間,一遍一遍的念「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那時的我會全身僵硬,黑暗裡,眼眸睜得大大,絲毫無法入眠。 許多夜,許多夜,這樣慢慢熬著,我不知道他所謂的「最後」,到底是什麼時候。他的溫暖清晰的在我左右,我卻絲毫感覺不到,心底因洛梓軒的溫暖而逐漸盛放的薔薇在慢慢枯萎,所以,當年拉著我的小小雙手,那掌心盛滿的暖意,已經是我遺忘在記憶裡的溫暖,那麼,紀梓延,你說過放我自由的呢? 這些天,偶爾出神發呆時,總會不經意想起洛梓軒,想起皇宮裡的種種。他已經發現宮裡的女子是溫婉如花的梁遲萱,而非張揚跋扈的梁遲沐了麼?還是他已知道,但選擇默認,默認梁沐宮裡的女子就是真正的梁妃。梁家勢力滲透整個朝廷,即使宰相大人入獄,梁家人指望的還有宮裡的太后,如果她硬是插上幾分,這事情當然還有得拖,或許,不可避免的還能生出變數。而,我的出宮是太后默許的,洛梓軒不動梁沐宮內的梁遲萱,太后興許還會睜隻眼閉隻眼。 那麼,我等待他的回應的希望似乎很飄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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