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遲沐 | 上頁 下頁 |
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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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忐忑不安給出了大殿,梅香就迎上來,見我跟著洛梓軒的身後往大佛寺的祭壇走去,眉目間湧出些許迷惑,但須臾又恢復淡然的樣子,恭順的跟在我的身側。我對她這樣泰然處之的態度卻感覺更是不安,如果跟著洛梓軒直接去往祭壇,那不是根本毫無辦法讓我和梁遲萱對調身份麼,更遑論出宮! 一路都心不在焉,好在祭天祈福是件大事,各人都小心翼翼的專注於自己,生怕行差出錯,壞了自己身份。 沿著蔥郁古柏小道走了一會兒便來到祭壇。不大不小的地方已站了許多人,洛梓軒一到,眾人莫不行禮請安。威武的御林軍恪盡職守的將眾官員與圍觀百姓隔開,廣場上旌旗獵獵,人頭顫動,煙霧嫋繞。 天空蔚藍,陽光金燦。莊嚴的大佛寺寺僧盤腿坐了一排,敲著木魚,口中念念有詞,住持方丈拿著一張橙黃的紙,在祭壇邊對天禱告著。洛梓軒滿臉嚴肅之色的站在他的後面,我們亦依次排下來,我的左邊是衛妃,右邊是蘇芸生,間或,我的視線會不自覺的遊移過去,她一直都微低頭,虔誠埋在眉心,低眉順眼的模樣。視線再移低些,我的手就會不自覺地握緊,她的小腹看起來確實有些凸,大朵的豔紅牡丹繡在那裡,越發顯得蓬勃生機。 「你個狗官!你撒謊!」那人突然抬頭,雙眸似染了血,「那些銀子都進了你們這些豺狼的口袋!你們不僅不管我們的死活,還封了城,這是要我們活生生餓死在裡面!皇上啊!」那人立馬又「咚咚」磕頭,單薄的聲音響徹整個寂靜無聲的廣場,字字泣血的哀告:「郎大人……已被他們……逼死了。」 「蘇葛!」 「皇上明……明鑒!這刁民胡說!那些銀子早已經換成糧食,撫抬大人親自派了人在潿州設立了粥棚,每日熬粥賑災。絕不是這刁民說的那樣!」 一陣驚慌後,蘇葛似乎已恢復了往日的鎮定,我側頭看了眼蘇芸生,她的眼睛依舊淚光朦朧,夾雜著些許痛苦。我的手緊了緊,難道洛梓軒的打算是拋掉蘇葛這個他一手提拔上來的棋子? 「你才胡說!你個沒心肝的狗官!老天一定會收拾你的!」那人情緒頗為激動,得了空隙,騰地朝蘇葛撲去,蘇葛一聲驚叫:「快拉開這個瘋子!」 「狗官!我咬死你們這些狗官!」乾枯如樹枝的手指撕扯著蘇葛的衣服,蘇葛大驚,這時御林軍慌忙拉開那人,蘇葛長長地舒口氣,接著看到洛梓軒陰沉的臉色畏懼地縮了縮身子,忙不迭地跪好。 那人依舊在高罵著狗官,揮舞著雙手,御林軍死死拉著他,洛梓軒冷眼看著,沒有再露出半個表情。 站在梁林夏身後的戶部官員皆臉色慘淡,低著頭,半晌,一陣同樣撕心裂肺的「皇上救命」突然響徹雲霄!天空在刹那變得濃灰,陽光悉數撤去,陰霾一片。 衣服光鮮的京城百姓再度默契地讓出一條路,無數的衣衫襤褸,髒兮兮的臉上寫滿悲痛的流民走了過來,御林軍攔下時,他們就全數跪下,目光黯然,雙眼含悲,小小的孩子拉著大人的衣角,眼露膽怯,淚水卻一串一串地落。頭髮斑白的老人,渾濁的眼睛蓄滿淚水,皺紋堆疊如山。我忽然想起出宮那日遇見的婆孫倆,那糾結著難以言說苦痛的烏黑面孔,他們哀痛的目光攫住我,使我的心輕微犯疼。 「蘇葛。」洛梓軒的聲音似乎從牙縫裡擠出來,蘇葛肩頭一顫,惶恐的磕頭。流民們沉默如山的哭泣聲淩遲著眾人的心,半晌,洛梓軒問,「郎平?」 「郎……郎大人……他……他……」蘇葛已被駭得字不成句,洛梓軒眼神一暗,蘇葛慌忙轉了頭看梁林夏,「宰相大人,您……您說句話啊。」 梁林夏目光一凝:「蘇大人莫要亂說話。」 「宰相大人您怎麼能這麼說?郎大人的事還是您下的命令——」 「蘇大人!」梁林夏的臉色非常不好,陰雨密佈,宰相夫人的臉也透出些許蒼白,她忽然轉頭看我,目光似帶著淡淡譴責的味道,我心一凝,她已轉回了頭,仍舊是端莊的宰相夫人。 「宰相大人和蘇大人這是當朕不存在麼?」洛梓軒陰沉的側臉在淡灰光線裡更顯陰冷,兩人忙不迭地請罪,洛梓軒冷哼一聲,朝流民走近兩步,流民們仍在連連地磕著頭:「皇上救命!皇上救命啊!」 字字悲心,句句哀傷。衛妃別過臉,蘇芸生的目光卻在蘇葛的身上流連,嘴唇微顫,一滴淚驀地沉下眼角。我的目光移向宰相大人,他也正好看著我,有些陰沉的目光,我在心裡哀歎一聲,然後淒淒的笑。 很久以前,他就不相信我了,他以為當日的大佛寺事件是我與洛梓軒策劃引他入局,我的解釋只被他當作出賣他的證據,呵呵,宰相大人,爹啊,從我第一天入宮起,你便不是相信我的吧?小福子名為是你我間的傳遞者,更多的怕是你派他來監視我。 我們梁家,原來不等別人來摧垮,我們自己早先就支離破碎了。 「皇上,郎大人是被他們害死的啊。」御林軍拉著的那人慢慢地哭倒,聲嘶力竭。洛梓軒看著他:「告訴朕,潿州到底發生了什麼?」 「……皇上……郎大人不願與他們同流合污,就被他們活活給打死了。嗚嗚嗚嗚,潿州城,潿州城,快成一座死城了。」 「什麼?!」 滿場驚詫,跪著的流民痛苦的哀哭聲音此起彼伏。洛梓軒眉頭狠狠凝成一個「川」字:「蘇葛。」近乎咬牙切齒。蘇葛腿肚子打戰:「皇上……皇上明鑒,那刁民胡……胡說。」 「你還要朕讓那滿殿跪著的人與你對質嗎?!」 「微臣……」蘇葛目光顫顫,忽然抬頭看了眼蘇芸生,那目光隱含傷痛卻又決絕,蘇芸生不忍心地別過頭,然後聽到蘇葛依舊顫抖不已的聲音:「宰相大人,事已至此,微臣不得不說了。」 「蘇葛!」你胡亂說些什麼?! 「宰相大人!」梁林夏的後半截話被洛梓軒堵了回去,越發顯得剛才他話的欲蓋彌彰,但是大庭廣眾之下,即使洛梓軒仍是他手裡的傀儡,他也不敢公然頂撞他,更何況如今的洛梓軒羽翼已豐。 洛梓軒的眼神狠厲地盯著梁林夏,卻對蘇葛道:「說下去。」 「回……皇上,賑災的銀子,戶部,戶部本一早就籌措好,但一直都被宰相大人壓下。幸虧上次上官將軍上的奏摺,才使宰相大人不得不退讓一步,不過,後來宰相大人曾密會微臣,說是潿州水澇很嚴重,這些銀子不過杯水車薪,不如便宜了自己——」 「蘇葛!」 「梁林夏!」洛梓軒怒喝,「朕在聽蘇大人回話。」 「你——」做了十幾年的萬萬人之上,即便還是一人之下,但是那一人原本還得看他臉色行事,若說之前還在隱忍著,但此刻,聽到洛梓軒的怒喝,他的忍耐已達到極限,洛梓軒不過是他一手扶上的傀儡,孤家寡人的,他就不信他引得起什麼風浪! 宰相大人的眼神陡然變得冷冽,洛梓軒卻在此時微露出一個放鬆的表情,他似乎等著宰相大人發火很久了。 「說下去。」 蘇葛凝凝神:「賑災的銀子除了給宰相大人和撫抬大人,餘下一小部分,都,都在……在……」 「在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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