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遲沐 | 上頁 下頁
二七


  我不耐地挑眉看她,她忙斂了驚訝之色,肅容道:「娘娘您出宮不過半刻,皇后就派人傳奴婢與環裳去往翠微宮。當奴婢趕到的時候,翠微宮的宮人跪了一地,皇后見了環裳,只叫蘿芯將一個全身插滿針的布娃娃扔到環裳的面前,環裳當時臉都嚇得白了,忙不迭地磕頭。皇后只道這布娃娃是從她房中搜出,問她還有何話所說。然而卻也不待環裳回話,直接叫太監拖出去。傍晚蘇嬪回宮後,聽說了這事,竟直接去延福宮請罪。這件事就這樣過了去,但那之後,太后卻常常召見蘇嬪,但對此事不聞不問。」

  原是這樣麼。我微微仰頭,碧藍的天,白雲朵朵,赤金光線流轉。然而我卻忽然覺得這天,要變了。那朵朵浮雲後,不知是怎樣的烏漆黑暗。

  一路沉默著,快到梁沐宮時,我忽然發現有個小宮女在大門外鬼祟地朝裡張望著。我忙抬手示意眾人噤聲,只見那小宮女焦灼不安地等待了會兒,裡面有人塞給她什麼東西,她慌忙揣進懷裡,然後急急地轉身走進一旁的小徑裡。我側頭看了眼繡言,她會意,連忙跟了去。

  我臉色陰暗地坐在錦墊上,目光冷冽地掃過一眾跪在大殿中央的宮人。庭院裡陽光溫暖,大殿內卻是寒若冰霜。

  我冷哼一聲:「本宮不過出宮兩日,這梁沐宮卻是連天都要翻過來了。」

  「奴才(奴婢)不敢!」

  「好個不敢!」我「啪」地一掌拍了桌子,眾人莫不惶恐地垂下頭,淩厲的眸光一掃,卻不見我要找的人,遂厲聲問道,「小福子呢?」

  其中一個太監惶恐不安地顫聲回道:「回娘娘,皇后娘娘一大早就傳福公公去了延福宮,至今還未……還未回來。」

  皇后?她怎麼又插足到了我梁沐宮?正思忖間,卻見繡言急急地趕了回來。我忙喚她過來,示意眾人下去。宮人們忙不迭地跪安。繡言神色頗為凝重地低聲道:「娘娘,事情怕是有與皇后有關,剛才奴婢一路跟隨那宮女到了延福宮,她進去後,就再也沒出來。」

  竟又是皇后!我眉間怒意陡升,這皇后真越來越沉不住氣了,夜宴的失利怕是已毀了她多年的隱忍,看來她已等不及了,等不及將我除之而後快!

  只是,她又為何聽信我的話,除掉環裳?

  我的手不自覺地握緊,繡言喚人端了杯安神茶來。正欲接過,有小太監稟報說小福子回來了。我神色一凝,忙喚人將他帶進來。

  小福子忐忑不安地跪在大殿中央,額頭冷汗涔涔。我冷眼盯著他,問:「皇后傳你去所為何事?」

  「回娘娘,皇后娘娘只是問奴才前些日子娘娘去了哪裡。」

  「笑話!」我厲聲喝道,「全皇宮的人都知道本宮前幾日回府省親,她傳你去難道只為問你這樣的廢話?!」

  小福子渾身一哆嗦,忙不迭地磕頭道:「娘娘明鑒,奴才句句屬實。」

  小福子是我自進宮以前宰相大人安插在延福宮的眼線,我進宮後,他又被調到梁沐宮,負責我與宰相間的聯絡。我若有所思地盯著他汗濕的脊背,小福子在延福宮當差多年,難保他不會早被皇后收買——我突然想起宰相大人說他並沒有派人傳話叫我私下見面,而繡言卻是告訴我小福子傳話來說,宰相大人要在宮外與我見面!

  繡言是自小跟著我的丫鬟,她自是不會撒謊,唯一可能的便是他——小福子!我眉心狠狠皺下來,如果我未出宮,便不會遇見刺客,如果未遇見刺客,便不會見到梁遲萱,如果未見到梁遲萱,便不會牽扯出我多年來苦苦埋葬的記憶,如果未牽扯出那些記憶,便不會懷疑我的杏花少年是否真的愛我,也不會見到東方邪,做了那樣一個交易!

  而這一切種種,如今想來,竟都不是偶然,只怕早有人計劃著!東方邪說這軒盟國的後宮人際複雜,梁遲萱語氣輕鬆地說要好好地提醒我一番,所以就叫人從宮裡把梅香的手指拿了出來……

  胃裡一陣噁心,那繁盛花朵上的半截小指又一次晃蕩在眼前。我忙拿起桌上的安神茶,淺淺地啜了一口。穩了穩情緒,冷聲道:「要本宮相信你也不是什麼難事,告訴本宮,剛才鬼鬼祟祟回到延福宮的宮女是誰?」

  跪在大殿中央的小福子半晌沒了聲音,我一聲冷笑,茶杯「嘭」地碎開在他的面前,褐色的茶水四濺。他將頭埋得更低,額頭觸地,嘶啞著聲音道:「回娘娘,那是流景。」

  流景?!敏嬪的貼身宮女?這——怎麼可能?

  「胡說!」我氣得騰地站起來,握緊的手青筋暴烈。敏嬪乃是我親表妹,夜宴那晚還多虧她,同是梁家人,她怎麼可能會在我背後搞鬼?

  「娘娘息怒!奴才並無半句虛言。皇后看到她在殿外候著,才讓奴才跪安了。雖然她一直低著頭,但進殿,與奴才擦肩而過時,奴才看得清清楚楚,那一身煙色宮裝的宮女確實是敏嬪的侍女流景。」

  「給本宮住口!」我惱怒地吼道,渾身氣得發顫,這時一旁的繡言也驀地接過話道:「娘娘,那宮女確實穿一套煙色宮裝。」

  我橫眼掃過去,繡言慌忙垂下頭。大殿的氣氛猛然緊張起來,我緩緩邁步到小福子面前,冷聲道:「宮女的事本宮暫不追究,但——那日到底是誰吩咐你傳話過來說宰相要與本宮在宮外私下見面?」

  小福子身子一顫,回道:「回娘娘,自是宰相大人自己。」雖然他盡力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但故作的鎮定更是惹人懷疑。我譏誚道:「呵!真當本宮兩耳不聞窗外事麼?!還不從實說來!」

  淩厲的尾音一落,小福子整個身子顫抖得更厲害,只囁嚅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娘娘,小福子近年來對宰相大人和娘娘一直盡心盡力,絕不會背叛娘娘的。」

  「不是他,難不成是你?!」我回過頭,視線淩厲地掃向繡言,繡言面色倏地一白,忙不迭地跪下道:「奴婢該死。」

  大殿內跪著的兩人,原本皆是我的心腹。然而經歷過大佛寺的刺客一系列事件後,我越發肯定梁沐宮定是出了內賊。而剛才小福子的回話,更是讓我確定,這人除了小福子,絕無他人。

  我的眉越擰越緊,內心正計較著,餘光卻瞟到面色委屈的繡言。我暗自輕歎一聲,正欲叫她起來,肚子卻突然一陣絞痛,下意識地彎下腰,雙手死死地按住肚子,然而卻越發疼得厲害。我的額頭不斷冒出細碎的汗珠,眼前一陣發黑,踉蹌幾步,繡言終發現不對勁,慌忙站起來扶住我,焦急地喊道:「娘娘!娘娘!您怎麼了?」

  (九)變數再生

  模糊的意識裡,我被人扶到床上躺下,肚子的疼痛一陣賽過一陣,我使勁地咬住唇,弓著身子,大汗如雨。繡言慌了神,一邊喚人傳太醫,一邊喚人去請洛梓軒。梁沐宮頓時一團混亂,宮人們在繡言的指揮下慌亂地進進出出。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急切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來人溫熱的掌心貼著我的額頭,厲聲道:「太醫呢?!」

  然後是繡言膽戰心驚地回話道:「回皇上,已派人去傳了,恐在趕來的路上。」

  正說著,殿外有太監尖聲道:「太醫到!」

  洛梓軒眉頭一緊:「還不趕緊給朕滾進來!」

  滿頭大汗的太醫急匆匆地進得殿來,正欲行禮,被洛梓軒揮手制止,只道:「別再磨蹭!趕緊過來瞧瞧梁妃!」

  我的肚子仍舊絞痛得厲害,唇已被自己咬破,絲絲血跡蔓延。洛梓軒冰涼的指端輕輕撫著我的額頭,在耳邊溫柔地低語:「小沐兒,疼就哭出來,別硬撐著,一切都會好的。」

  聲音太過輕軟,柔柔地直達胸腔最柔軟的位置,我一直禁錮於眼眶的淚

  「嘩」地傾瀉而出。「昊哥哥……」我心裡的薔薇花漸漸回醒過來,只有我記憶裡的杏花少年才會如此溫軟地喚我「小沐兒小沐兒」。

  然而聲音輕輕地出口那刻,貼在我額頭的手陡然一僵,意識模糊的我只聽到那個溫柔的聲音忽然變得生硬,冷冷地吩咐太醫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太醫仍舊沒瞧出什麼端倪來,洛梓軒不耐的神色漸漸浮上臉,太醫們滿頭大汗,焦灼不安地問我道:「娘娘,只是肚子疼得厲害麼?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一旁的繡言忙接過話道:「娘娘剛才還好好的,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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