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遲沐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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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笑:「有什麼好耽擱不耽擱的,抽些時間陪陪自己的妻子倒也是應該的,況且朝廷上還有你爹幫襯著,一時半會兒沒他,也出不了什麼大事的。」 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怎麼著?只得裝作一副興奮模樣地謝了恩,至於其他的,再見機行事吧。在慈甯宮用了午膳,又坐了會子,太后說乏了,才跪安告退。 回梁沐宮前,我去了趟延福宮。皇后在偏殿誦經,一副憔悴的模樣。見了我,也只叫貼身宮女侍書奉上茶,便不再理睬。我不以為然,輕叩著茶杯圍著她緩緩地走。偏殿裡燃著檀香,煙霧繚繞,皇后輕聲念著,素淨的臉上,彌漫著虔誠無比的神色。 「難道皇后娘娘也在學習本宮借由替皇上祈福來掩蓋自己被禁足的事實?嘖嘖,只是怎麼不吩咐下去,得讓全皇宮的人知道才好啊,要不這戲豈不是白演了?」 皇后沒答話,依舊閉目誦經,我仍笑眯眯道:「今早蘇嬪說是領了皇后的旨意,特地給本宮送了大堆的東西,她倒是笑得一副天真的模樣,叫本宮不要辜負了皇后娘娘的心意。誒,繡言,你可記得本宮當時是怎麼回的?」 繡言不明白地抬頭看我,我笑,接著道:「瞧瞧本宮這記性,當時繡言可沒在殿內,怎生就這麼糊塗了?啊,讓本宮好好想想,呃,本宮……記得好像當時就那麼隨手一揚,膽小的蘇妹妹卻是嚇了一跳,不小心將那些個補品全都掃落在地上。唉,可憐那些上好的東西,可真是糟蹋了。不過,皇后可也千萬別怪罪蘇妹妹,她可是無意的,只是膽子剛好小了那麼一些,本宮不過是打算順順頭髮,瞧瞧,竟嚇得失了態。」 「梁妃妹妹怕是不記得規矩了,在本宮面前還自稱『本宮』,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皇后淡淡地打斷了我的話,睜開眼看我,眼神透出犀利的光,完全不復往日的溫和。呵,這皇后如今的忍耐程度真是越來越低了,看來那場宴會對她的打擊還真不小。 我譏誚地微抬下巴:「皇后娘娘不是在修佛麼?這麼計較紅塵俗事可不好,再說,修佛之人,必須得心靜,這麼分心記旁人的話也是對佛的大不敬。皇后娘娘,您說,本宮說得對嗎?」 皇后抿緊唇,雖竭力在克制,但仍看得出兩頰在微微顫抖。我的笑容越發燦爛,輕呷一口茶,道:「這延福宮的茶就是不錯,淺淺一口,便端的沁人心脾。」 「你究竟想要說什麼?」皇后一字一字地說道,臉上因怒氣顯得緋紅。我放下杯子,瞬間冷了臉,道:「關於梅香,一點一滴,本宮都要知道。」 「梅香……」 「對。」 見我答得如此之快,皇后驀地輕笑:「原來橫行後宮的梁妃,也自有不知道的秘密。可惜,本宮就算知道,也不見得就要告訴你。」 倒是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兒!我亦冷笑:「本宮今次問你,也是給你面子。若你自願舍了此次機會,以後可別怨本宮。小小一個宮女,皇后娘娘覺得本宮會沒本事查出來麼?」 「呵!梁妃妹妹真是好大的口氣,那本宮也就拭目以待了。」 「那皇后娘娘可要好好保重身子,眼睛也得擦亮些,這後宮裡,表面純真,內心狡詐的人倒還真是不少,本宮可不想皇后娘娘還未看到本宮怎樣揪出梅香的秘密,就先搬出了這延福宮。」 皇后眉心一皺,沒說話,但我已知我的話她已聽進不少。目的已達到,我也沒必要再多做停留,遂笑道:「皇后娘娘慢慢念佛吧,妹妹就不打擾了。」剛出了門口,我又回頭道,「蘇妹妹那丫頭是叫環裳吧?可機靈來著呢。」 說完,轉身出了延福宮。我身後靜默了一會兒,便又低低地響起皇后念經的聲音。我冷笑,皇后,可千萬別辜負我給了你這天大的機會。 環裳……自那晚宴後,這名字可在本宮腦袋裡記很久了。低賤的小蹄子!剛才只顧這蘇芸生,倒是便宜你了。哼,只可惜,你的賤命也長不了了。任何與上官有接觸的女人,都逃不了一個「死」字。 回到梁沐宮時,已是傍晚時分。叫小福子把明日去大佛寺進香的消息傳給宰相後,便懶懶地躺在貴妃榻上休息。窗外絢爛的火燒雲遮斷半邊天空,紅彤彤的顏色映入眼眸,微微刺疼。閉上再睜開眼時,竟是一片瀲灩如血。我猛地趁起身來,腦中一閃而過的畫面,快得我抓不住。 六歲的我很小,小到只淺淺存留那半個月的記憶。那是個沒有光亮的山洞,裡面好多和我一樣大小的孩子。我們惶恐地看著彼此,因為太久沒有進食,已失去了哭的能力。我的旁邊坐著一個比我瘦弱許多的女孩,睜著大大的眼睛,臉色蒼白地拉住我的手。彼時的我亦害怕,卻緊緊握著她的手,哆嗦著說:「阿香阿香,你不要怕,我爹爹是宰相,他一定會來救我的。」我用力地講給她聽,也努力地讓自己相信爹爹一定會來救我,可是,我們在那個山洞裡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失了力氣。我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可是怨憤卻在心底越積越深。 宰相府的書房裡,我和遲萱同時被黑衣人抓住,府內的侍衛在瞬間包圍了他們。宰相大人冷著臉,要他們放了我們,否則便要他們屍骨無存。但那些來歷不明的黑衣人卻冷笑著把刀架到我們脖子上,我低頭看到刀下突出的青色血管,柔軟而脆弱。深深的惶恐籠罩著我,連怎麼哭泣都已忘記。 那人說:「識相的就放我們離開,否則我這一失手,可就來不及了。」 宰相大人面色陰暗,遲遲不做聲,抓著遲萱的那人冷笑一聲,輕微用力,利刃便將她白皙的肌膚割開一條細小的縫,嫣紅的血跡瞬間染紅了宰相大人的眼。我嚇傻了,只大聲喊著「姐姐」,而遲萱卻是連話都不會說了,臉色蒼白如寒冬冰雪。宰相大人忙道:「有事好商量!別傷著她們!」 抓著我的黑衣人掃視一周,道:「叫他們退開,否則她便是下一個!」 宰相大人沒動,隨後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道:「你們不過是需要一個人質而已,留下萱兒,我讓你們安全離開。」 我驚懼地睜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的父親。他說要留下姐姐,要他們將我作為人質帶走!要將年僅六歲的我留給那群來歷不明的黑衣人! 抓著我們倆的黑衣人對視一眼,道了聲「好」,宰相大人便揮手讓侍衛退開些,他看著我柔聲道:「沐兒乖,爹爹一定會救你的。萱兒受傷了,爹不得不先救她,沐兒你乖,你一定要體諒爹爹。」 我聽不懂他說的什麼叫體諒,只聽到他說遲萱時,下意識地側頭看了過去。遲萱的臉越來越白,纖細的血管若隱若現。脖子上豔紅的血液順著刀流下,染紅她雪白的裳。 我想她一定很疼,很疼。 就這麼想著的時候,眨眼之際,我眼前的景物已變了顏色,藍的天,灰的屋脊。惶恐的感覺陡然上升,腦袋一歪,所有的感官便進入虛無。 「娘娘!娘娘!」 耳邊似有人在焦急地呼喊,我騰地清醒過來,猛一睜眼,正對上繡言擔憂的眼神。看我眼神恢復了清明,她微微地籲口氣道:「娘娘您剛才嚇死奴婢了,叫了您半天沒反應,眼神空洞得仿佛失了魂般。」 「恐是累了。」我揉揉額角,勉強朝她一笑,繡言歎口氣,替我輕輕按摩太陽穴,說道:「娘娘還是讓太醫開些安神藥吃吃吧,您這樣都好長一段時間了,奴婢看著心疼。」 我閉著眼舒服地享受著,情緒漸漸緩下來:「等下燃爐安神香就好,太醫還是免了吧。」六歲後,不管生多重的病,我都不再吃藥,因為那濃黑的藥汁每每會讓我想起山洞裡那碗嗤嗤冒著煙的黑色藥水,每每想起那些駭人的場面,全身便一陣痙攣,戰慄不止。 「那奴婢等下熬碗參湯給您喝?」 我點點頭,繡言又道:「剛才徳祿派人傳話過來說,皇上明日在朱雀門外等您,說是微服出巡,要娘娘扮作平常婦人。」 「他今晚呢?」 繡言的手僵了下,我神色平靜道:「說。」 「皇上今晚翻了蘇嬪的牌子。」 蘇嬪?……竟又是那蘇芸生!黛眉微擰,我睜開眼,佔據半邊天的火燒雲早已退去,天空是一片墨染的黑。 我惡毒地冷笑,蘇芸生啊蘇芸生,就讓你再快活一晚吧。明日之後,本宮很有可能是看不見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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